八十一

冯豆子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又是顺心,又是战战兢兢。他吭哧吭哧追了乔一成十来年,早就习惯了被当成小孩子糊弄或者照顾。但自打抗洪回来,冯豆子隐约察觉到乔一成待他和之前不一样了。

乔一成如愿当上制片人以后,工作变得更加忙碌。以前不管怎么说周末基本上还可以保证休息,现在一个月也未必能有一个完整的周六周日。冯豆子准备的一大堆约会计划,最后几乎都变成了准备食材做饭吃饭。

虽然有点儿单调,但是冯豆子却十分享受这种近似于“家”的氛围。 无论是乔一成进门时和他打的招呼,还是吃饭时两个人随意的闲聊,又或者是饭后共同收拾桌上的杯碟碗筷,这些都让冯豆子快乐到发飘。

这天下午冯豆子照例先去了电视台找乔一成拿钥匙,然后一路哼着歌去市场。最近一段时间栗子上市,冯豆子挑挑拣拣买了一些,打算给乔一成做个奶香栗子糕当零嘴。

他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发现,看似成熟稳重的一成意外地喜欢这种甜香的小零食。倒不是以前他观察不细心,而是这之前乔一成其实很少在他面前表露这种细碎的喜好。而如今乔一成坦诚许多,碰到喜欢的会大大方方盯着多吃,不喜欢的就一筷子不肯碰,挑嘴的跟只猫似的。

对此冯豆子完全没有意见,反倒觉得这样的乔一成更加可爱。

等栗子糕做好,乔一成也到了家。屋子里的味道让他一进门便眼前一亮,耸着鼻尖深深闻了一口,忍不住问他:“豆子你做的什么?这么香。”

豆子见他喜欢也有些得意忘形,脱口而出:“奶香栗子糕,我觉得味道也就是一般,起码比你身上的差远了。”… Read the rest

七十七
第二天冯豆子早早爬了起来,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乔一成,走过去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微微松了口气。这一晚上他并没怎么睡好,虽然人累得要命,但还是会时不时被噩梦惊醒。梦里有带着泥沙腥味的滔天洪水,有被雷电照亮的狰狞夜空,更多的还是乔一成倒在卡车旁一动不动的样子。
冯豆子从小就是个虎了吧唧的孩子,调皮捣蛋属他在行,性格也有些混不吝,不管发生什么都吓唬不住他。当初无论是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冯家菜出事,还是扬扬差点儿走丢,他都没有真正感觉害怕过。
然而当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乔一成时,冯豆子却觉得自己快要被吓死了。这不是一句夸张的修辞,而是如实的描述。他能够忍受乔一成把他当弟弟,甚至和别人恋爱结婚,但他不能想象一个没有乔一成的世界。乔一成是他的憧憬,偶像,是他得以一点一点变得更好的光。
冯豆子洗漱完毕后,医生来查了房,乔一成状况很好,办理出院手续就可以回家了。冯豆子兴冲冲地下楼买了两份早饭, 乔一成不用输液,豆子也没了继续喂饭的理由,不过这不耽误他边吃边盯着乔一成下饭。在大堤上劳碌许久的乔一成脸色并不好,本来就瘦的人现在更是成了个摇摇欲坠的单薄纸片,冯豆子甚至觉得自己一口气喘大了都会把人吹跑。没时间打理的胡子长得乱七八糟,遮住了嘴角那颗痣,却显得嘴唇更加细嫩。小口小口嚼着包子的样子在冯豆子看来有几分和平时不一样的风情。
冯豆子盯着瞧了一会儿,只觉得小腹发紧嗓子发干。他本来就处于给张砂纸都能磨出火星子的年岁,最近一段时间却连管都没机会撸,整个人就像个快要憋炸的小炮仗。
乔一成看似专心地吃早点,实际上却被冯豆子看得头都不好意思抬。冯豆子的眼神像是有着热度和重量,灼得他心头发烫。更要命的是这小王八蛋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信息素居然都跟着变得浓起来,明明是清淡的小米粥,让他身上的味道一搅和跟放了两勺辣酱差不多。
乔一成这时候有点儿庆幸,除了Beta以外,其他两种性别住院常规检查的时候都会补一针强效抑制剂,避免在治疗过程中发生特殊情况。所以他只能尽可能自我催眠,把冯豆子当成个调料盒看待。
调料盒吃饱喝足,起身去丢垃圾,这之前依然不忘用自己的大脑门贴了下乔一成的额头,动作自然又迅速,停了两秒后才直起身欣喜地说:“一点儿不热了。”… Read the rest

七十三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暴雨依然下个不停。堤坝上灯火通明,“血肉筑长城”的标语立在风雨中,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醒目。冯豆子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咬紧牙关要赶在洪峰正式到来之前对大堤进行最后的加固。冯豆子这时候才知道,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下,真的很难感觉到疲惫和恐惧。

从乔一成那边过来后他这几天始终没有好好休息,当天下午还是他们带队老师生拉硬拽,让他先吃口饭再继续。冯豆子胡乱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也不肯走远,就蹲在大堤旁边跟一帮同样换班吃饭的解放军一起狼吞虎咽。

冯豆子边吃边打量自己身边的一位小战士,那人个子跟他差不多,看着年龄比他还小一点儿。脸上蹭着一道一道的泥,他满不在乎低头猛扒饭。后来可能是吃急了,还呛风咳了半天。冯豆子看着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小战士也嘿嘿露出来一排大白牙。

两个人最后还抓紧时间聊了两句,冯豆子得知这位小战士今年才17岁,刚入伍一年。家里之所以让他来当兵,是嫌他太不着调了把他送来“受受教育”。短暂的休息时间眼看就要结束,那小战士最后和冯豆子说:“等退伍了,我肯定好好念书,争取也能考个大学。”说完便跟着口令起立整队,像一滴雨水迅速地融入了堤坝上忙碌的人群中。

现在大堤上尚有一处还需要继续加固,但是水流实在过于湍急,扔进去的沙袋石块像朵轻飘飘的棉花,瞬间便被冲走,现场所有人都为此感到十分焦虑。洪峰来临,万一这里抵挡不住,那么这大堤身后的千里沃野、田舍村庄都将变成一片汪洋泽国。而那些日夜期盼他们能够早日平安归来的百姓们也会流离失所,甚至葬身洪水之中。

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时,突然堤坝上传来了代表后退的哨音。同时几个战士匆匆沿着大堤跑过,让所有人后退让开一段通道。紧跟着一辆军用的大皮卡便踩着油门呼啸而过,越靠近江边速度越快,在一片惊呼中冯豆子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打算用卡车当基座来加固那一段堤坝。问题是卡车不是遥控玩具,不可能自己冲向湍急的洪水,里面的驾驶员是用生命在做赌注来完成这样的一次任务。

车速越来越快,当车轮即将离开堤坝的最后一秒,敞开的车门里面扑出来一名战士,豆子他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人接住。卡车由于惯性继续向前,落入江水之中,露出了三分之一的车体。冯豆子把那位战士半拖半拽拉了回来,不停地大声询问对方有没有受伤,那个小战士扶着他站起来,手肘到手腕那里擦破了一大层皮。他自己满不在乎地摇头,语调兴奋地高声回答:“我没事儿!这件事情够我以后回去吹半辈子牛逼啦!”

冯豆子松了口气,才发现这位是他下午吃饭时候碰到的那个小战士,对方显然也认出来他,兴奋地拍他肩膀:“又见面了啊兄弟,我叫罗浮生,东江人,以后找我玩儿去啊!”

随后第二辆、第三辆卡车也相继开了过来,第三辆卡车为了让落点更加靠前,驾驶员甚至没有选择跳车,而是随着卡车一起落入江水中,好在很快便被拉上了岸。在一片欢呼声中,所有人再次动了起来,迎接这即将到来的最大的考验。… Read the rest

六十九

乔一成心跳如鼓,耳边响起了尖锐的嗡鸣,阳光像是带着针,把他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下意识地跑到花坛边四处张望,大声呼喊扬扬的名字。游乐园门口人流如织,根本看不到扬扬的踪影。

乔一成双腿发软,他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找孩子,但是这么些年看到过的有关走失儿童的新闻报道、不知是真是假的各种传闻却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

买票的队伍移动得极为缓慢,冯豆子夹在一群要么是父母,要么是爷爷奶奶中间半天动不了一步。前面还总有人试图往里面插队,冯豆子开始还扯着脖子嚷嚷两句,到后来彻底没了脾气。

就在他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位头发都白了的老大爷挤进了前排时,突然闻到了空气中独属于乔一成的奶香味。冯豆子瞬间心情舒畅,扭头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你们找个阴凉地方等着就……乔一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乔一成脸色惨白,他一把拉住冯豆子,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扬扬,扬扬不见了。我去买了个雪糕,一扭头他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说到最后,乔一成几乎破了音,因为心跳过速眼前都一阵一阵发黑。

冯豆子一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一手撑在他后心,带着他快步走出了队伍,隔绝了其他人窥伺的目光。孩子丢了,冯豆子也慌,但他毕竟没有直面扬扬失踪那一刻的冲击,再加上乔一成已经慌了,所以他更要强迫自己稳住针脚。

冯豆子握紧了乔一成的手,语速快却有条不紊地说:“你别慌,这么一会儿功夫扬扬肯定没走远,等会儿找到了我打他屁股。你现在马上去找公园管理处,让他们发寻人的广播,然后就站那别动,我在这一边找一边去派出所报警,如果有消息了马上就去和你回合。”

乔一成被熟悉的信息素所笼罩,本能地感到了安慰。有了人支撑一把后,他也从无措的慌乱中挣扎出来。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要走,冯豆子却又一次拉住了他,这个再开学就要上大三的男孩子理了短短的毛寸,脸庞棱角分明,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带来的稚气已经几乎散去,有了真正男人的样子。

“乔一成你别怕,有我在呢。”他语调沉稳地说。… Read the rest

杨修贤盯着那套衣服,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花钱买这么个玩意儿。

事情的起因还是那个和他有过间接“同床共枕”关系的半熟人。此君自打跟一个卖成人用品的好了之后,居然尽职尽责地开始干这个买卖,逢人就推荐他们家的产品。收入还算不错的井然和杨修贤更是他眼里的潜在客户,虽然已经不在同一个城市了,但还是会三不五时地打电话给杨修贤搞推销。

按说呢,正式决定和井然一起好好过日子之后,杨修贤就过上了真正“丰衣足食”的生活,在那方面实在没有额外的需求。就算他想照顾老朋友的生意,买点儿安全套润滑剂之类的必需品,井然也不让他买这家,嫌他们家东西是三无产品,用着不安全。然而却架不住半熟人巧舌如簧,是个年节总要打电话问候,顺便不知不觉间忽悠杨修贤掏钱买单。

眼看着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又要到了,半熟人不失时机地打来电话,淫笑着问杨修贤给井然预备了什么礼物。

杨修贤实话实说:“他以前用的剃须刀坏了,我给他买了个新的。”

“嗐,你说说你这人,以前不是挺玩得开嘛,怎么跟了井然还保守起来了。”半熟人说,“你就没想过给他个惊喜?”

杨修贤用膝盖想都知道他在暗示什么,但他现在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别的不说,就井然那个精力,那个体力,那个持久力,啥都不用就能折腾得他下不来床,要再来个火上浇油,他怕自己真有一天就精尽人亡。当然这个话不能对外人道,杨修贤还是很婉转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半熟人越挫越勇,继续舌灿莲花地和他介绍最近又出了哪些新品,说是除了那些不可描述的玩具之外,还参照国际大牌的设计风格推出了一系列服饰,只要穿上就能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觉着有套西装特别适合你,价格也不贵。”半熟人说,“现在新品促销,我再给你打个狠折,就当半卖半送了。这衣服除了你别人也穿不了,没你条儿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杨修贤就是想拒绝也不好意思了,只能掏钱买下了那套西装。半熟人兴高采烈跟他打包票:“我马上给你安排邮寄,保准让你和井然有一个难忘的圣诞节!”… Read the rest

六十五

年过完了,冯果果的春节假年假探亲假也休完了,第二天一早就要坐火车回北京。冯老爹舍不得闺女却也没有办法,只好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一家人凑一块儿热热闹闹地给冯果果送行。

冯豆子在厨房帮他爸打下手,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装盒卤牛肉送给乔一成尝尝。爷俩儿正忙活着,冯大米也从冯家菜直接赶了回来,进厨房戴上围裙把冯豆子往外撵:“没你事儿了,我来吧。”

冯豆子冲他大姐嘿嘿一笑:“正好,我给乔一成送口吃得啊,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开饭不用等我。”

冯老爹早习惯了自家儿子这种做法,他喊住冯豆子:“你再从酱坛子里捞点儿酱黄瓜,下饭。”

“好嘞!”冯豆子答应一声正准备拿饭盒,冯大米喊住了他。

“一成不在家,他今晚去冯家菜吃饭了。”

“嗯?和同事改善生活去了?那我吃完饭晚点儿再去,正好还能给多带点儿吃的。”豆子不疑有他,边洗手边说。

望着自家乐呵呵的小弟,冯大米内心深处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以前她总怕冯豆子不靠谱,不定性,坑了乔一成。而现在她倒宁愿豆子只是嘴上说说“喜欢”,千万不要太认真。

且不说现实中的种种阻碍,如今井然又回来了,而且看今晚那做派明显是奔着追忆往昔破镜重圆去的。在冯豆子和井然之间,乔一成会选择谁简直没有任何悬念。… Read the rest

六十一

乔一成看着冯豆子横冲直撞地闯进他冷冷清清的家,看着他把饺子摆在饭桌上后像个卖大力丸似的跟他说:“饺子馅儿是我爸亲手调的,里面的虾仁的虾线是我亲手挑的,饺子皮是我大姐亲手擀的。御宴冯家菜如今的三位传人通力合作包了这顿饺子,你快尝尝。”

豆子身上火辣的香气和热腾腾的饺子一道,驱散了乔一成梦中的惶恐与无助,也让这个除夕夜有了几分名副其实的烟火气。

直到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乔一成才回过神。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10点多,他不放心地问冯豆子:“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过来?”

“来陪你守岁啊。”冯豆子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爸那边有一大家子人陪着,扬扬是全场焦点,我是个伺候局儿的,在不在都行。我就和我爸说了一声,过来陪陪你。”

他轻描淡写,乔一成更是不安:“你爸,大米他们没说什么?”

冯豆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乔一成你怎么这么能操心啊,我来你这他们能说什么。吃饺子吃饺子,待会儿凉了。”说罢夹起一个白胖的饺子放在了乔一成碗里催促他快吃。

乔一成咬了一口,韭菜猪肉虾仁混合出来的鲜美滋味瞬间在嘴里爆开,呼吸间都闻得到浓郁的香味。纵然他并不讲究吃喝,也能吃得出这顿饺子的用心,乔一成忍不住赞叹:“冯叔这馅儿调的真好。”

冯豆子嘿嘿一乐:“光馅儿好啊?”

乔一成笑了笑:“饺子皮擀的也好,又滑又薄又劲道。”… Read the rest

五十七

乔一成出差回来根本没时间休息,直奔台里整理各种素材,等好容易忙完一段落,他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只想回家睡个一天一夜。

结果周末早上8点多,门铃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乔一成趴在床上艰难地睁开眼,以为是收水电费的,只好无奈起来开门。

结果站在门口扰人清梦的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冯豆子。乔一成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示意豆子自己滚进来。

冯豆子一进门就冲乔一成嚷嚷着兴师问罪:“乔一成你怎么回事啊,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让我姐给我包办婚姻?”

乔一成坐在沙发上,脑子困成浆糊。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问:“大米给你介绍对象了啊,见面了么,人怎么样?”

冯豆子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到跳脚,但对着乔一成又说不出半句重话,最后满肚子的委屈伤心恼怒都变成了锥子,朝着自个儿胸口一股脑戳过来,扎得心肝脾肺没一处不疼。冯豆子忍了忍好歹没哭出来,嘴巴撅得老高,色厉内荏地威胁:“乔一成我真的生气了。”

冯豆子情绪激动连带着屋子里火锅味都浓了起来,乔一成被熏得打了个喷嚏。他偏了偏头,抄起沙发上的抱枕搂在怀里,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鼻子。再开口声音就闷闷的:“我就是不希望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没有意义的。”

冯豆子腾地站起来走到乔一成近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捏着拳头狠狠地说:“我犯贱我乐意,你管得着么?我告诉你,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我气死了都!”

牙尖嘴利的冯豆子这会儿也算是彻底昏了头,语言能力退化到三岁,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乔一成摆了摆手:“那你自个儿想办法消消气。我真的太累了,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吧。”说罢便起身回了卧室。… Read the 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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