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仙居县南门左近有家饭馆,不是什么金匾大字的买卖,只有一个小门面,里面支着五六张桌子。店里只卖两样吃食,浇头面和麦饼。面是清汤面,浇头里有笋干、蛋丝、肉丝和豆腐丝,浓浓地调以酱汁,倒也别具一番风味。麦饼既有素饼,又有包裹了咸菜、肉沫和葱花的肉饼,擀成极薄的一张,油煎之后又酥又脆,做得虽不算精致,但胜在货真价实。因此凡是出入南门的人,无论贩夫走卒还是行商坐贾,都会在这店里吃上一碗面或买上几张饼充饥。

此时刚过了午时,店里仍是座无虚席。一个货郎模样的人挑着挑子走进门,看样子也是熟客,与掌柜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寻了个空位坐下,将货挑子放在一旁,扬声问道:“掌柜的,可还有高粱酒吗?”

掌柜正在滴滴答答打算盘,闻言却笑了,“如今不比三年前,莫说高粱酒,便是金华酒也有。”

货郎也笑,连声道:“是了,是了,如今已是嘉靖天下啦。”

这几句闲话恰似一粒石子丢进了池塘,店里的食客们纷纷交头接耳地附和起来,这个称颂当今圣天子如何仁德,三年来屡次降低赋税,那个夸赞圣天子仁政感天动地,这几年便是天灾都少了。说到高兴处,掌柜的大手一挥,给在座的每桌送了二两高粱酒。

在一片兴高采烈之中,只有靠窗坐着的一个僧人无动于衷。他大约三十来岁,穿一衲麻衣,头上没有帽冠,身后背着行囊,脚上的僧鞋满是尘土。他生得面貌俊朗,但眉宇间却难掩忧郁,看上去显得心事重重。他面前放着一碗素面,已经吃了一半,执筷的手指白皙纤长,吃面的姿态也很端庄斯文,倒不像是个风尘仆仆的行脚僧。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僧人吃完面条,会了钱钞,出了城门一路往南而去。

仙居县城往南十余里便是括苍山。说来也怪,山脚下原本有几个村子,这一路走来却并无人烟,农田里也无人在劳作,好似村民都搬走了。再往前走了一段,才见着个樵夫背着一捆柴火从山上下来。

山道狭窄,僧人打了个稽首,侧过身子示意樵夫先走。不料那樵夫却停下脚步看着他,犹豫着问道:“法师是要上括苍山么?”不等僧人作答,那樵夫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劝法师还是不要上山得好,那山上有妖兽害人,已经有好几个村子的村民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约都是被妖兽害了。”

这话着实耸人听闻,但僧人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惧,他只是微微颔首,问那樵夫道:“既然如此,施主又为何上山?”… Read the 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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