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热腾腾的水蒸气升腾而起,模糊了章远的视线。他屈膝坐在浴缸里,热水刚刚好在他腰部的位置。水里加了一些泡泡浴盐,大量的泡沫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就像埋在细腻的棉花堆里。

井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浴缸边缘,依旧是一身休闲的打扮,赤裸的双脚踩在深色的防滑地砖上,如同白玉雕琢的一般。

章远打开剃刀看了看,比他日常用来刮胡子的剃须刀稍微大一些,刀刃闪烁着森森寒意,一看就很锋利。他踌躇了片刻,问道:“眉毛……眉毛也要剃吗?”

井然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

“不,不用。抱歉,是我的表达不够严谨,眉毛和胡子都不用,只剃脖子以下的部分就可以了。”他笑了笑,又补充道,“你真可爱。”

这应该算是一句夸奖,章远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烧。

作为一个平时并不特别注重外表的男性,除了刮胡子之外,这还是章远第一次给自己的身体剃毛。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决定从最简单的部分开始,先剃除手臂上的汗毛。

浴缸里的泡沫已经足够多,其实并不需要剃须泡沫的辅助。他小心翼翼地拿着剃刀,一点一点顺着手臂的线条转动刀锋,这部分的毛发本就不多,只几分钟就剃完了。章远把剃刀放进洗澡水里涮了一下,抬起胳膊研究自己的腋窝。

章远的动作并不快,但井然全程都只是安静地看着,既不催促,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平静如水,很难看出情绪。

有些艰难地刮完腋毛,章远的脸颊早已一片通红,鼻尖上沾了一点白色的泡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偷眼看了一眼井然,抬起一条腿架在浴缸边缘,拿起剃刀又去刮腿毛。

他的双腿又细又长,随着刀锋刮开泡沫,露出底下白皙细嫩的肌肤。井然的眼神追随着剃刀的刀锋,从他的脚踝一路看到膝盖,与其说是在观赏,不如说更像是在审视。

章远刮干净两条腿,再次清洗了一遍剃刀,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泡沫,以他现在坐在浴缸里的姿势,要清理私处的毛发几乎不可能,而井然如有实质一般的视线更是让他下不了手。

他小心地看着井然,低声问道:“可以……可以请您帮忙吗?”

井然笑了,“可以啊,但你打算用什么来报答我呢?”

章远顿时语塞。他有什么可以用来报答井然的呢?按照约定,在这个房间里,他不能拒绝井然提出的任何要求,而在这个房间之外,井然对他也别无所求。他有什么可以用来回报的东西呢?

见他嗫嚅着半晌答不上来,井然似乎很愉悦,主动说道:“有一个项目本该以后再做的,如果你同意,今天我们就来做这个。”

章远咽了口吐沫,既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是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井然说,“放心,会考虑你的承受能力,你也可以随时叫停。”

章远想到了他的安全词,闭上眼睛点点头。

井然站起身,让章远先去淋浴房洗掉身上的泡沫,然后转身去洗手台下的抽屉里拿东西。当章远冲干净了身体走出来时,看到他带上了医用外科口罩和橡胶手套。

“坐到那里去,把腿抬起来。”井然指着那张八爪鱼一样的椅子对他说。

章远依言走过去坐下,发现这把椅子设计得十分巧妙。人坐上去以后是一个半后仰的姿势,前方还有两个装有皮垫的支架,正好可以把双脚打开架上去。虽然这辈子他也没去过医院的妇科,但是根据以往看过的影视剧,女性在接受妇科检查时,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井然拿着剃刀和剃须泡沫的瓶子走过来,在他门户大开的双腿之间半跪下来,就像是个要为他进行检查的妇科大夫。

细腻的泡沫带着微凉的气流被喷在下体敏感处,光是这个姿势带来的羞耻感,就让章远全身发热,阴茎隐隐有了要抬头的趋势。

井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把他下体的动静尽收眼底,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些警告的寒意。

与他目光相接的瞬间,章远想起他上次说的话,心中一紧,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井然开始给他剃毛了,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拎起他半硬的阴茎,冰凉的刀锋轻轻略过温热的肌肤,让章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感觉相当怪异。他并不担心井然会弄伤他,但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的大腿肌肉止不住地颤抖。那里的毛发比较粗硬,剃刀挂上去会有细微的声响,就和他平时自己刮胡子差不多。只要一想到是那双白皙圆润的手在为他剃毛,奔涌而来的欲望就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井然握着他阴茎的手指微丝不动,可那根不争气的东西却悄悄地硬了起来,并且随着刀锋的移动越来越兴奋,终于在井然托住他的睾丸时,顶端的小孔中分泌出了粘液。

章远咬紧了牙关,忍耐住想要自慰的冲动,没有井然的命令,他不能动。

整个过程大约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但在章远的感知当中,这份甜美的折磨好像没有尽头。

“好了,”井然说,“再去冲一下就出来吧。”

章远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背上全都是汗。他看着井然摘下口罩和手套扔进垃圾桶,顾不得自己还硬着,匆匆走进淋浴房。他没敢开热水,只用凉水冲洗,勉强让体内的欲望减退了一些,随后潦草地擦汗身上的水珠就走出了浴室。

六、

井然站在落地窗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看到章远走过来,就示意他趴到那张造型古怪的沙发上去。

皮沙发也是纯黑色,前凸后翘的S型。章远趴上去以后肩膀和臀部高高拱起,更显得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井然打开手里的盒子,取出一支蜡烛用火柴点燃,俯身凑到章远耳边说道:“这是低温蜡烛,只有50度左右,不会烫伤。”

烛光中他的五官更加深刻,刀削斧凿一样好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泛着光。章远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开始蹿升,他把脸埋进双臂之间,胡乱点了点头,活像一只毛发蓬松可爱的小狗。

在皮肤上滴蜡油这种事,小时候章远没少干过。当年他只是淘气去摸融化的蜡烛,被滚烫的烛泪烫得指尖火辣辣地疼,可是当那痛感消失之后,心里又会产生一种复杂的渴望和好奇,忍不住想要一碰再碰,直到蜡油凝固裹住手指,再用指甲一点一点剔下。

现在他以这样羞耻的姿势赤裸地趴在这里,等着井然往他身上滴蜡油,除了些许的紧张,更多的居然是不可言说的期待。就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温儿时对痛感的渴望,感受在纯真的探索当中,被温柔地虐待,又能够迅速恢复安全的刺激。

第一滴蜡油落在肩胛骨的位置,触感并不很烫,但却足够唤醒些微针刺般的痛感,而这痛感随着蜡油的流动被扩散到了更多的地方。

章远倒抽一口冷气,收缩起肩背的肌肉,肩头微微一颤。

不等他稍作喘息,第二滴、第三滴立刻随之而来,渐渐在他两侧的肩胛骨上溅满了一片。蜡烛是红色的,在他肤色粉白的肌肤上分外醒目。井然有意识地控制着节奏,既不烫伤他,又能让他不间断地感受到被烫到的疼痛。

章远没有抬头,看不见井然的动向,但是他感觉到井然应该是在一点点地移动。蜡油从他的肩胛骨开始向内侧聚拢,沿着他脊椎处的凹槽向下流淌,很快到了腰间尾椎的位置。这里是章远的敏感带,当井然把蜡油滴在他腰窝处的时候,章远难耐地咬住嘴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下方被遮挡住的阴茎颤巍巍地硬了。

“屈膝,把腿分开。”井然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还带着一丝冷意。

章远不敢怠慢,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调整了姿势,双腿分开跪趴在沙发上,把整个私处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井然面前。

蜡油接二连三地落在他的臀肉上。这痛感与被鞭打时不同,没有那么强烈,但却能够唤起他心中更加难以启齿的羞耻感。章远双手握拳,眼角渗出了眼泪,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阴茎硬得越发厉害。他晃动着腰想要闪躲,却被毫不留情地打了屁股。

“趴好,不要动,需要我把你绑起来吗?”

井然只打了一下,但这一巴掌拍得很重,白净的臀肉上瞬间出现了淡红的指印,和红色的蜡油几乎融为一体。

眼泪夺眶而出,章远的呻吟声越发大了。两种不同的痛感交织在他体内,让他心动的双手既能给他带来快感,也能让他感到疼痛。章远不敢动了,艰难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任凭井然滴下更多的蜡油,硬得发疼的阴茎蹭在光滑的皮革上,令他倍感煎熬。热烫的蜡油流淌到大腿上,温度很快冷却,章远不觉得疼,只觉得痒。他颤巍巍地跪趴着,眼泪流个不停。

大约滴了大半支蜡烛,井然暂停下动作,问了一个问题:“这里有人用过吗?”

章远艰难地回头,泪眼朦胧地看到井然正盯着他的臀缝。他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自己……塞过跳蛋……”

这句话他是鼓起勇气说的,心里想着井然怕是要嘲弄一番,不料井然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趴好。”

数滴蜡油滴在他的尾椎部位,顺着臀缝往下流。章远惊叫一声,真的觉得有些怕了,紧紧地收缩着括约肌,生怕蜡油会滑进他的后穴里。井然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冷酷地继续滴蜡,很快那里就变成了一条红色的溪流。

章远全身出了一层汗,肛门处被滴蜡的感受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就像他已经被井然肏过了,沿着臀缝缓慢流淌至大腿内侧的不是蜡油,而是那个人的精液。这样的臆想让他欲火难耐,不由自主地摆动起屁股,用身下的皮革摩擦他的阴茎。

大约是这个样子太过凄惨,终于勾起了井然的同情心。他吹灭了蜡烛,命令道:“跪下,自慰给我看。”

章远再顾不得羞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身爬下沙发,跪倒在井然脚边,握住自己的阴茎套弄起来。他微微低着头,视线悄悄落在井然垂放在身侧的左手上,想象是这只手正在抚慰他的身体。白皙的手掌圈住他的阴茎,掌心里还带着长期训练留下的老茧,磨得他有些疼,圆润的手指刮过冠状沟,在龟头上重重碾过。

“……林、林风……”意识似乎回归到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章远恍惚着叫出这个名字,射出的精液弄脏了洁白的长毛地毯。

这一次高潮持久而又美好,章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我……我会付清洗费……”这地毯看上去价格不菲,章远多少有些愧疚。

“不必了,这不是你的错。”井然说,“休息一下,去冲个澡,今天就到这里。”

章远看着井然走出房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下意识地叫了林风的名字,但是井然并没有追问,这让他既安心又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当他打理好自己走出去,井然已经沏好了茶。两个人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坐下来喝了杯茶,闲聊了几句日常,章远便打算起身告辞。

井然一直把他送到了电梯上,就在章远按下按钮准备下楼的时候,忽然听到井然问他:“章远,林风是谁?”

电梯门在章远面前缓缓关闭,井然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就像是根本没打算得到他的回答。

七、

公司接到了新的业务,章远开始忙碌起来。

他和井然的特殊关系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他保持着每周一到两次的频率去井然家里接受调教,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虽然章远从未涉足那个圈子,但凭常识也知道井然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Dom。他长相俊美,谈吐优雅,风度翩翩,在专业领域内还有着很高的成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天之骄子的气度,能让人心甘情愿地跪伏在他脚下。

在那个圈子里,一个Dom可能同时拥有好几个Sub,章远不知道井然是不是也这样,但至少他从未在那个房间里看到过其他人留下的痕迹。除了确定调教的时间,他从未向井然要求过什么,这既是出于Sub该有的柔顺和服从,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理。除了这样特殊的关系,他不希望和井然有更深的交集。

在那个房间里,他能够被控制、被支配、被指导,能够放肆地享受痛感、毫无顾忌地哭泣、心安理得地被人安抚,这就够了。他固守着自己心灵的防线,井然也很配合地不去探究,这就够了。

除了那一次。

井然问章远林风是谁,这个问题其实已经越界了。但好在井然没有追根究底,当天晚上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给他发信息叫他“宝贝”,跟他道晚安,章远也就当做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过。

工作忙碌起来之后,章远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再见过井然。他们依旧保持着每天早晚问候的仪式,有时井然会和他多聊几句,仍旧是恋人式的嘘寒问暖。章远的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是角色扮演的需要,但他的心却开始不由自主地依赖这份真假未知的关怀。

两个星期之后,章远再也无法忍受了,他的身心都在蠢蠢欲动。已经习惯了调教的身体渴望疼痛和快感,在工作的压力下疲惫的心灵则需要来自井然的支配和抚慰。

他又开始做梦,梦里他被固定器束缚在墙上,全身赤裸,什么也看不见,一动都不能动,他感到又冷又无助,强烈的焦虑和不安让他几乎崩溃。一片漆黑的视野中,凭空出现了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下垂,瞳孔是接近琥珀的褐色,睫毛又长又浓密。那双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眼神带着冷峻的压迫感。

如果这是其他人的梦境,那么无疑是一个噩梦,但是章远却被这双眼睛奇迹般地安抚住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潮水般退去,内心一片安宁。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章远发现自己久违地遗精了。他知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章远连续加了两个通宵的班,红着眼珠子和同事交接了工作,总算获得一天用来补眠。他和井然打了个招呼,回到家倒头就睡。闹钟是设定好的,中午准时叫醒他,但章远实在太困,按掉闹钟又睡了回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半。

他和井然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眼看就要迟到,章远连饭也顾不上吃,草草洗漱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紧赶慢赶,到井然家时也迟到了将近半小时,这在他们的协议中是必须要被惩罚的失误。

大概是知道他最近比较忙的缘故,井然只给他用了贞操锁,黑色皮革加上部分金属构件,纵横交错地编织成一个套子,大小可调节,末端坠有一把小锁。

章远没有休息够,精神不算太好,刚把阴茎放进去时还比较宽松,但井然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淡定了。

“捏你的乳头,让它硬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服从井然的指令已经是一种习惯。章远红着脸闭上眼睛,双手略带几分迟疑摸上自己的乳头。

他生得瘦削,胸部几乎看不到胸肌的曲线,因为常年不晒太阳,肤色十分白净。他的乳晕和乳头很都是可爱的粉红色,但章远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抚慰它们,除了用手指按压揉捏,翻不出别的花样。

见他手法有些笨拙,井然笑道:“以前没有自己玩儿过吗?要不要我教你?”

章远睁开眼睛,迎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乖顺地点头道:“请主人指教。”

“先用手指绕着乳晕转圈……”

低沉的嗓音夜风一样温柔,章远像是被催眠了,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动作。纤细的手指沿着乳晕缓缓画圈,轻轻拨弄娇小的乳头,直到绵密而细微的快感让那里充血,再改用指尖慢慢揉搓。淡粉色的乳头渐渐变成了娇艳的红色,俏生生地立了起来。

井然又拿出两个乳夹,示意他自己戴好。这对乳夹也是黑色的,金属材质上包裹着橡胶,中间连着一条细细的银链,下方各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章远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乳夹带来的痛感尖锐而又强烈,似乎从那娇嫩的部位一直延伸到胸腔中的血管里。但好在外层的橡胶很柔软,除了咬合带来的痛楚,并不会真难得弄伤他。

两个乳夹的把手上各有一个开关,井然俯身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这精巧的道具便“嗡”地一声震动起来。

“啊……”章远立刻被逼出了呻吟,他身体向后仰,像是要躲避这震动一般。一种说不出是痛还是爽的感受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两颗铃铛叮叮当当响做一片,随着震动的频率和节奏上下摇晃,雨点一样拍打在他胸部的皮肤上,但这一点凉意实在太微不足道了,章远被乳头上剧烈的刺激夺去了心神,口中不断溢出呻吟。

井然平静如水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热烈,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垂眸欣赏着章远徒劳扭动身体的模样。

令人目眩神迷的奇异快感持续刺激着章远,但同时却有一种更难以忍受的痛楚在他体内爆发,一阵紧似一阵地刺激着他的神经。章远眼中渗出了泪水,头上冒出冷汗,他无法再保持跪坐的姿势,双手捂住腹部弓起身体,在剧痛与快感之间被来回撕扯,嘴唇颤抖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章远!”井然时刻关注着他身体上细微的变化,顿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赶紧走过来将他扶起,松开他身上的乳夹丢在一边,细细打量着他的脸,“你哪里不舒服?”

章远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白了。他紧紧握住井然的袖子,抬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抱歉,主人,我胃疼……”

八、

章远坐在医院的输液室里,手上扎着吊针。随着药液一点一滴流进血管,胃痛大大缓解,但连日来的疲惫却趁机一涌而上,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了,输液室里的病人不是很多,大多都很安静地玩儿着手机。挂在前方高处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古装剧,没有开声音,只能看字幕,章远眼睛近视,连字幕都看不清。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来思考之前的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井然听他说胃疼之后就变了脸色,掏出手机打了120。他身上的贞操锁被解下来了,井然给他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陪他一起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之后,也是井然忙前忙后帮他挂号、扶他去检查、给他拿药。等到把他安顿在输液室,看着护士挂上了吊瓶,井然才离开。

就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井然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章远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还在隐隐作痛的胃部,这才想起他的衣服和手机都还在井然家里没拿出来。这下麻烦了,他要怎么联系到井然?更重要的是,以他现在的状态,明天不一定能准时回去上班,他要怎么通知同事?

正在章远愣神的工夫,他忽然看到井然拎着两个纸袋,又出现在输液室门口。他的样貌实在太醒目,就连护士都朝他看了好几眼。他还是那副休闲的打扮,脚上穿了双运动鞋,脚步急促地向章远走来。

“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井然问。

“好多了。”章远说,“你还过来干嘛?有东西落下了吗?”

井然没有回答,他在章远身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从一个纸袋里取出饭盒打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立刻飘进鼻端。

“萝卜山药粥,你吃一些。”井然又摸出一把小勺子,盛了一勺粥细细吹凉,送到章远嘴边。

已经惯于服从他的章远条件反射般张开嘴咽下这一口粥,胃里顿时感到一股暖意。井然没有再说话,一勺一勺把这碗粥喂他喝了大半,又从另一个纸袋里取出章远的手机还给他。

“请假吧,医生说你这胃病是劳累过度和饮食不规律引发的,明天休息一天。”

“不行,”章远摇头,“明天事情很多,我……”

“请假。”井然又重复了一遍。他没有提高声音,语气里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章远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愿妥协:“真不用,我这是老胃病,挂了水止住疼就没问题了。最近这个工程工期催得很紧,那边离不开我。”

井然舔了下后槽牙,又露出那种压迫感十足的笑容,微微压低了声音说:“章远,是不是一定要我下指令,你才会服从?”

在那个房间之外,这是井然第一次和他这样说话。章远有瞬间失神,反应过来之后心里却隐隐有些恼怒。在那个房间里,井然是Dom,他是Sub,他可以服从井然的任何指令。但是出了那个房间,他们就是两个在人格上平等的成年人,井然没有资格命令他做任何事。

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越界了?

“给你同事打电话,和他们说明白你的身体状况。”大约是看出了他的情绪,井然的语气软化了一些,“如果你同事真觉得没你不行,明天我送你去上班,如果不是,你就好好休息。”

章远放弃了和他争辩,给同事打了电话。听说他因为胃疼去医院挂水,同事连声嘱咐他好好保重身体,并表示今天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明天他不用去公司也没关系,只要有事的时候能随时联系到就可以了。

挂断电话之后,章远松了口气。他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有点儿恩将仇报,井然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让他请假也是出于关心他的健康,而他居然因为一句话生人家的气,实在是不应该。

“怎么样,可以请假吗?”井然问,“你同事怎么说?”

“明天可以不去,”章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井然也笑了,明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像是有星光揉碎在里面。他抬手摸了摸章远的头发,说道:“下次如果没吃饭的话,要提前告诉我。”

那只白皙圆润的手落在头顶上,轻轻抚过章远的发梢,温柔极了。明明在他面前已经做过更加羞耻的事情,但章远却因为这一次轻柔的抚触红了脸。

挂完水已经是半夜时分,井然开了车过来,不由分说地又把章远带回了他家,理由是医院离他家比较近,而精疲力尽的章远早就没有了和他计较的精力。

井然并没有安排章远睡在那个房间里,而是另外收拾了一间客房给他,就在他自己居住的主卧隔壁。这间屋子的家装风格和那个房间如出一辙,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章远总觉得这里的布置要温馨居家得多。

井然另外找了一套睡衣让他换,说是在医院里穿过的衣服不干净,需要消毒。章远猜测这个人可能有些洁癖。

他强打精神冲了澡,草草洗漱一番就躺上床。井然再三确认他没有问题之后,才关掉夜灯走了出去,还帮他带上了门。

这一夜章远睡得非常踏实,心灵的焦虑和身体的饥渴俱被安抚,什么梦也没有做。

2 对 “安全词(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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