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找陈一鸣帮忙这件事情对于乔一成来说并不算太为难。说来也怪,两个人是一家人的时候他会因为给陈一鸣添了麻烦而产生愧疚感,然而现在离了婚,他反而可以将对方看做一个普通的熟人,求人办事欠下人情,将来早晚有还上的时候,反倒没什么负担了。

陈一鸣接到电话也完全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会帮忙牵线。乔一成客客气气地道了谢,陈一鸣笑了笑:“别那么客气,冯家菜我也总去,大米看在你面子上每回都给我打折,帮点儿忙是应该的。”

在陈一鸣的帮助下,乔一成和冯豆子顺利地联系上了当地食药监局。很快就有人来到冯家菜对整个餐馆的环境做了整体检测。大米他们的隔离期还没过,结果就出来了,冯家菜的卫生情况完全符合食品生产标准,可以放心进行消费。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冯大米在电话里不住向乔一成道谢。乔一成却不敢擅自领这个人情,电视台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繁忙,他并没能帮上什么,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冯豆子在跑前跑后。难为他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孩子,却把这些问题解决地有板有眼。

甚至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冯豆子就揣着钱独自一人跑去了当地报社大楼,花大价钱登了一则启事,说明冯家菜所有食材和环境均通过了检测。

有了日报的背书,起码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冯家菜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起码不至于吃出传染病。等过了隔离期,冯大米本来想马上就重新开业,冯豆子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他这一段时间既要兼顾学业,又要为家里的事情奔忙,再加上着急上火,整个人迅速地瘦了一大圈。冯大米看着心疼极了,特地把他叫到家里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冯豆子吃得食指大动,嘴被回锅肉塞得满满当当,还要艰难地边吃边发表意见,差点儿被大米饭粒呛着。孙勇看着直乐,赶紧给他倒了杯水:“你慢点儿,没人和你抢。你姐刚念叨完说你长大了,你这怎么又长回去了。”

冯豆子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姐夫你是不知道我们食堂的菜有多难吃。这么说吧,一出锅直接扣进泔水桶拉走喂猪,那猪到了过年都杀不出几斤肉。”… Read the rest

四十九

乔一成吃了一夏天冯豆子送的饭,心里有种熊孩子终于出息了的欣慰和感动。但听冯大米话里话外那意思,冯豆子这饭居然是专门为他做的,冯家人自己都没有口福吃到。

这让乔一成瞬间坐立不安起来。邻居家孩子高考结束闲得慌,给家里做饭顺便分他几块肉,和邻居家孩子高考结束不出去玩,特地学做饭给他一个人吃,两件事情的性质截然不同。

听冯大米说完后,乔一成不由自主地挺直腰端正坐好,深吸一口气后郑重地说:“大米,豆子眼看就要开学了,我会告诉他让他专注学业,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不会耽误他的。”

冯大米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声音透过电话线传到耳朵里总会有点儿失真,让人产生距离感:“豆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成你最清楚。他今年刚19岁,马上要读大学,最是不定性的时候,将来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无论他现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当不得真的。”

乔一成垂下眼帘,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高考作文范文大全》。这还是当初他为了辅导冯豆子特地挑的一本参考书,冯豆子皱着眉跟便秘似的边看边点评,还要在旁边批注:狗屁不通、瞎扯淡、全是编的……

搞得这本书都没法儿再二次使用,只能放在家里占地方。

收回思绪,乔一成“嗯”了一声:“知道,你放心。”

几句话下来,冯大米确实放了心。冯豆子从小就喊着喜欢乔一成,全家人没有一个当真,想起来还要拿这件事情开开玩笑。结果这么些年过去冯豆子居然真的一根筋通到底,到现在不光嘴上说,还拿出了实际行动,这让冯大米心里犯起了嘀咕。

乔一成好不好,太好了。冯大米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是个Alpha,后面没准儿也就没有什么井然陈一鸣的事了。… Read the rest

四十五

乔一成在出租车上,心里又急又气又担心。他怕自己是想叉了,冯豆子没去找陈一鸣的麻烦,不在建材市场。也怕自己算准了,小王八羔子岁数渐长能耐也渐长,替他痛打“陈世美”。无论哪种可能性,都让乔一成感到十分头疼。

车停稳后,他来不及等司机找零就大步下车,直奔建材店而去。离婚那天乔一成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来到这里,没想到这还没过多少天又要“故地重游”。

乔一成在这边心急如焚,冯豆子则是怒火中烧。乔一成是他从小到大放在心尖求而不得的珍宝,当初他和陈一鸣结婚,冯豆子一直劝自己如果有人能让乔一成幸福,他就可以送上祝福。

结果这才三年功夫,乔一成居然就离婚了。虽然他嘴上说离婚的原因只是两个人不合适,但冯豆子却比任何人都知道乔一成是个什么人。他看上去强硬,实质上却是个再柔软不过的性格。对放在心里的人或事,几乎有着无限的包容和责任感。

就算陈一鸣和他真的“不合适”,乔一成也能咬着牙把自己打磨到合适。更何况,即使是冯豆子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乔一成和陈一鸣的确算得上一对佳偶。

所以冯豆子左思右想,再联想起之前看到陈一鸣和他那个老板不清不楚的一幕,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陈一鸣一定是出轨了!

冯豆子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这种情绪甚至影响了他的备考。上次模拟考,他把试卷的名字都写成了陈世美,幸好交卷前及时发现才没闹出大笑话。

最后冯豆子终于找到了机会,午休期间故技重施,翻过学校围墙直奔陈一鸣的建材店而去。

工作日的下午,店里客人并不多。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播放着安静的轻音乐,穿着得体正装的店员分别陪着三两位客人在做介绍。… Read the rest

四十一

时隔几个月,乔一成又和陈一鸣坐在家里的餐桌旁面对面地吃晚餐,彼此之间却仿佛少了一些亲热,多了一些拘谨。

陈一鸣夹了一筷子青椒牛肚放进乔一成碗里,说:“尝尝这个,我新学的菜,用的是杭椒不是线椒,应该不辣,适合你的口味。”

乔一成尝了一口,点点头说:“嗯,确实不辣。”

吃完饭乔一成打算去洗碗,被陈一鸣一把拦住。最后陈一鸣不仅洗了碗,还给他洗了一盘刚买的新鲜草莓。红艳艳的果实放在白瓷盘子里,酸酸甜甜的口感恰到好处,乔一成被陈一鸣往嘴里塞了一个,一边嚼一边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陈一鸣在他身旁坐下,双手搓了搓裤腿,踌躇着说道:“那个……一成,之前是我不对,不该为了那么点儿小事和你闹脾气,你能原谅我吗?”

他说得非常真诚,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透着十分的愧疚八分的懊悔,任谁看了都要心软。乔一成主动握住他的手,将那胖乎乎的十指拢进掌心里:“之前的事情我也有错,也得和你道歉,以后咱们就都不提了。”

“嗯,”陈一鸣笑了笑,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口,“我们好好过。”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腊月的晚上,乔一成再次从他的Alpha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他想,婚姻或许也是分季节的吧,新婚的蜜月期是火热的夏季,而他和陈一鸣刚刚经历了一个寒冬,等到冰雪消融,春天就会来了。

年末岁尾不算建材行业的旺季,陈一鸣的工作没那么忙了,每天都能准时回家。他对乔一成仍旧很好,知冷知热,无微不至,恨不得连每天晚上的洗脚水都帮他打。可乔一成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陈一鸣对他的这份好不像是过去那样发自肺腑,反倒更接近一种近乎讨好的殷勤。… Read the rest

三十七

陈一鸣已经半个来月没回家住了,这一次喝醉了被冯豆子送回来,乔一成心里颇有些惊讶。据冯豆子说,他和白起一块儿陪客户吃饭,席间为了帮白起挡酒,硬是把自己喝高了。

做生意难免要喝酒,白起是个Omega又是他老板,以陈一鸣的性格,帮他挡酒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乔一成知道自己没什么可在意的,这就是正常的商务应酬罢了,可当他扶着陈一鸣往沙发上躺的时候,在浓重的酒气当中闻到了那一丝熟悉的玫瑰味儿信息素,心里还是莫名有些堵得慌。

喝醉了的陈一鸣不吵也不闹,乖顺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他醉眼朦胧地看着乔一成,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他,撒娇一样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大着舌头说:“一成,我好想你呀。”

乔一成正在给他解外套的扣子,冷不防被抱了个满怀,想挣扎却挣不开。陈一鸣抱得死紧,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热乎乎的气息直往他脖子里吹,乔一成一下子就软了手脚。

自从弟弟妹妹们住到家里以来,他们俩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亲热过了。乔一成不是个重欲的人,可他毕竟是个被标记了的Omega,时常需要他的Alpha的气息来抚慰。这一个多月来他曾不止一次偷偷捧着陈一鸣的衣物汲取上面残留的信息素味道,但身心的空虚和寂寞却不能因为这样有限的接触得到平息。此时他的Alpha将他搂在怀里,火热的身体释放着让他目眩神迷的檀香味儿,原本沉寂在身体里的那一点冲动被一点一点勾了出来。

陈一鸣醉得迷迷糊糊,早忘了今夕何夕,搂着乔一成耳鬓厮磨了一阵,就要往他嘴上亲。浓重的酒味儿熏得乔一成皱起眉头,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这个吻就落在了耳畔。陈一鸣呼出的热气喷进耳朵眼儿,滚烫的唇舌含住了他的耳垂,乔一成半边身子都酥了,想要推开他的手也瞬间卸下力气。

主卧的门忽然响了一下,有人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声小小的惊呼:“呀……”

几乎要快沉迷在情欲当中的乔一成如遭棒喝,立刻清醒过来,一把将抱着他的陈一鸣推开,慌慌张张地扭头一看,原来是乔四美起夜上厕所,不巧撞了个正着。

乔四美刚刚二十出头,连男朋友都没交过,此刻臊得面红耳赤,捂住眼睛沿着墙根忘屋里蹭,嘴里喃喃地说:“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Read the rest

三十三

陈一鸣是个做事情十分认真的人。自打决定了要干这一行,他就从书店一摞一摞往家里搬资料书,不光看还要记笔记,平时有相关的培训或讲座也都尽量抽空去听。乔一成不懂这些,对陈一鸣的生意也不去过问,他觉得两口子之间过日子,如果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还是不要过了。好在陈一鸣也十分坦荡,平时要为什么事儿晚回家,或者去哪儿出差、和什么人去,桩桩件件都会告知乔一成,没有丝毫隐瞒。

乔一成不知道是不是建材生意真那么好做,或者是陈一鸣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他下海经商不过才半年,收入已经得到了质的飞跃。据说白起把建材市场的一个铺子交给他打理,专门卖比较高端的实木地板,工资加提成奖金非常可观。

拿到第一笔奖金之后,陈一鸣给家里添置了一台双缸洗衣机。当时他抚摸着乔一成手指上的老茧说:“天快冷了,冬天手洗衣服容易长冻疮,买一台洗衣机帮你减轻负担。”

其实乔一成并不在意多做一点家务,难得的是他这份心。去年冬天他手上就长过冻疮,手指肿得像胡萝卜一样,拿笔写字都费劲,晚上躺在被窝里又痒得钻心,难受得睡也睡不好。陈一鸣心疼得要命,按照土方法每天给他用生姜攃手不说,还包揽了大部分家务,不肯再让他的手碰到水。

这样的一个人,不管干什么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你,乔一成心想,人生有伴侣如此,还要强求什么呢?就算他再忙,忙得根本没空陪自己,那也是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家啊。

风平浪静的日子就这么过着,乔家的两个孩子准备着他们的婚事,乔七七进了杨玲子爸爸的小工厂帮工,冯豆子起早贪黑地为了奔赴高考拼命学习。年初的那些风波,好像就这样被时间和生活的洪流一起带走了。

谁都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记晴天霹雳,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

领着乔祖望搞集资的人卷了一笔巨款跑了,几个替他卖力筹钱的人成了替罪羊,被损失了积蓄的街坊邻居堵上门去讨债。

那几天陈一鸣刚好不在,说是白起看中外地一个生产实木地板的厂子想要收购,带他出差考察去了。乔一成跟单位请了假跑回家,看到了一地的狼藉。… Read the rest

二十九

冯豆子上高二的这一年寒假,听说了乔一成正在备孕的消息。

时间过去了一年多,他的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但在面对这些和乔一成的婚姻生活有关的消息时却已经淡定多了。就算是在自己家里听着冯大米向乔一成传授生儿育女的经验,他心里也没掀起太大的波澜,只是无奈地想着,哦,乔大哥准备生孩子了啊。

他脑子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生理卫生课本里的内容,男性Omega比女性Beta更容易受孕。那么或许过不了多久,乔一成的肚子里就会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然后再过九个月,这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就会呱呱坠地。但愿这个孩子能更像乔大哥,不要像那个陈一鸣。

这一年的春节,冯家的二女儿冯小米也出嫁了,新郎正是皮大聪。虽说冯大米很不赞成这门亲事,却架不住妹妹喜欢这个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婚礼还是在冯家的酒楼里办的,乔一成带着陈一鸣一起参加。新人敬酒敬到他们这桌时,皮大聪说:“乔大哥,听说你们准备要孩子了?这是好事儿啊,我得提前给你们道个贺,祝你们早生贵子。”

乔一成脸都红了,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道了谢。

陈一鸣也跟着站起来,笑嘻嘻地说:“承你吉言,我一定好好努力。”

一句话说得整一桌人都笑了起来,乔一成脸红成了个灯笼,暗地里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他一脚。

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抓来当伴郎的冯豆子捧着酒瓶跟在皮大聪身后,小夫夫之间那点儿暧昧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但陈一鸣的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却无比地刺耳,简直就和撕开他刚长好的伤口再往上撒把盐差不多。… Read the rest

二十五

冯豆子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听出来不对,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冯大米。她现在怀孕不到五个月,却一点儿不显怀,天天还在饭店里忙里忙外。当下两步跨过去把冯豆子给拽回来塞给孙勇,嘴里笑着解释:“这小子喝多了,你们不用搭理他。”

冯豆子也不挣扎,就老老实实地戳在那,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乔一成,一点泪花挂在眼睫毛上,跟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乔一成可以拒绝对他怀有不切实际想法的少年,却完全不忍心让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难过。

他定在原地一时间有些无措,最后是陈一鸣牵着他的手,礼貌地冲着冯大米点点头后带着他一起离开了饭店。

两个人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陈一鸣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拉着乔一成面向自己,十分认真地说:“一成,咱俩是不是该办婚礼了?我之前一直想着多攒点儿钱,能办得体面一些,但是你也知道就我那点儿死工资再怎么攒也就那么回事。现在冯豆子也考完试了,咱们家也早就做好了通风换气,就等着你住进去了。”

夏夜晚风吹在身上,多少散去了些白天蒸腾的暑气。两个人现在凑得极近,乔一成能十分鲜明地闻到陈一鸣身上的檀香味道,那味道厚重踏实,竟有些清心安神的功效。他知道,陈一鸣之所以这么着急地要办婚礼,和冯豆子多少有些关系。他以前总当豆子是小孩子,嘴里嚷嚷着喜欢也不过是少年人对兄长的依赖,所以行动言谈间从来没什么顾及,陈一鸣偶尔半开玩笑地吃口飞醋,他也从没往心里去过。

而如今……乔一成心里叹了口气,也下了决心:“好啊,咱们也别弄得那么麻烦。乔祖望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是不知道,用不着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就在大米的店里,叫上亲朋好友吃个饭就行。”

陈一鸣闻言舒展开眉头,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他不顾路上人来人往,一把将乔一成抱了个满怀,许久不肯撒手。和着檀木香,乔一成对未来有了更美好的期待,不是年少时那种明知不可为的绝望,他想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了能够左右命运的能力。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大杂院,而是和陈一鸣去了他们的新家。

这之后,乔一成便三五不时地过去住一宿,等到8月底,豆子高中还没开学,他就已经把自己的衣物用品搬得差不多。偶尔乔祖望打牌回来和他碰上,还要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都说养闺女是赔钱货,我看这儿子也靠不住,还没结婚呢就把娘家东西都搬出去,就说找个穷逼玩意儿有个屁用!”… Read the 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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