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第二天,韩沉到底是没能爬起来。头天晚上罗浮生跟磕了药似的,始终腻在他身上不肯起来,后来韩沉实在受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都没能把人掀下去。罗浮生甚至十分不怕死地靠着Alpha的信息素压制了韩沉最后一点儿反抗,彻底干了个爽。

一觉起来他只觉神清气爽,趁着韩沉还在熟睡下楼买了几份早点和紧急避孕药,到家后就见韩沉扶着腰半躺在床上瞪他。小刀似的眼神在一屋子结合后的信息素味道里泡得毫无杀伤力,罗浮生飘飘然地凑过去,又搂着人亲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忙前忙后伺候着韩沉洗漱吃早饭,然后认真检讨了一下自己昨晚忘了戴套的严重错误,扛着Alpha播种的本能和对Omega的愧疚把药递给了韩沉。

韩沉被折腾得厉害,但也实实在在地爽到了,所以懒得和他计较,吞了药后就摆摆手,压着嗓子催他赶紧上班:“上次诈骗那个案子你盯着点儿,检察院那边儿要是有什么要求及时处理。”

罗浮生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放心。”说完又搂着韩沉的腰黏糊了半天才站起来要出门。

韩沉盯着他穿鞋,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罗浮生开门他才反应过来,“罗浮生!你不喷遮掩剂就出去是想干什么?”

作为一个少年时便参军入伍,退役后又进入警察队伍的Alpha,罗浮生在认识韩沉之前除了一直接受着严苛的训练,同时还始终过着苦行僧式的禁欲生活。

这让他曾以为自己可以克服Alpha本能的动物性,包括天然的占有欲和对性的过度渴求。

然而被丈母娘相看认可和标记成功的喜悦彻底击穿了罗浮生的自以为是,他压根儿不想喷什么遮掩剂,恨不能带着韩沉的味道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Omega是他的,其他人看一眼都不行。

好在他这点儿嘚瑟的心思并没有失控,被韩沉戳穿后便讪笑着回来,乖乖低头让对方劈头盖脸喷了一脖子。

不过即使如此,也没耽误罗浮生跟个花尾巴孔雀一样一路嘚瑟。吃完早饭上楼的时候刚好和出来打水的老政委走了个对脸,罗浮生自觉十分正经地和老政委打了招呼,结果对方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笑眯眯地指示:“罗队等会儿有空到我办公室喝茶啊。”

在刑侦支队,“到老政委办公室喝茶”约等于谈心谈话政治教育两小时。罗浮生小时候怕老师,长大了怕政工干部,现在尤其怕老政委。所以他表面上打着哈哈应下,实际上脚底板抹油跟着迟琛在训练基地泡了一上午,明面上说是要抓一下接下来的警务技能训练工作,其实就是自个儿过瘾去了。

迟琛开始不想和他打,但是同为Alpha ,他的本能让他感觉到罗浮生今天格外的欠揍。所以推让了两次之后还是跟他打了两场,惹得其他分局和警种支队来训练的同事纷纷上前围观,有几个技痒的甚至自告奋勇冲上来搞起了车轮战。罗浮生来者不拒,把人干翻了还要指导几句,别提有多嘚瑟。结果刚到11点,众人都还没看够热闹,罗浮生却拿毛巾擦了擦短短的头毛,高挂免战牌:“不打了不打了,我还有点事。”

正在排队的一个年轻民警见状急得够呛,顾不得尊重领导,在下面挥手蹦跶:“罗队你干嘛去啊,这不还没到食堂开饭的时间么!”

罗浮生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给家里人送个饭,你们自己练吧。”

于是一中午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单身未婚的罗队,家里有个人。而刑侦支队的各位已经开始默默计算,这这两位顶头上司搞到了一块儿,份子钱怎么随才能不违法违规了。

第二天韩沉刚到单位,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大家充满八卦的眼神,就直接被政委给请进了办公室。老爷子连警服都没来得及换,茶倒是先泡上了,慢条斯理地边洗杯子边感慨:“还是小韩你懂事,愿意来听我叨叨两句,你们队长啊——”,老政委拉了个长音,把茶壶放到一边儿后才补上了后半句:“不像话!”

韩沉听了只是笑笑,不赞同也不反对。今天政委为什么找他,他心里十分有数,所以也并不着急擎等着对方先入正题。然而老政委同样不紧不慢,先是和他介绍了一番这花去不少私房钱才买回来的雨前龙井,又炫耀着抱怨了几句小孙女粘他粘得厉害,总要爷爷抱抱。韩沉嘴上“哦”、“啊”、“是”地捧哏,一边不动声色地伸手按了按后腰。

之后老政委大概终于觉得铺垫差不多了,把话题转回了韩沉身上:“小韩警校毕业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韩沉握着手里的小茶杯平静地回答。

政委倒是有几分感慨:“不到十年,当上了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这么年轻在全市公安系统里也不多见啊。”

韩沉规规矩矩地按照政工谈话套路回应:“全靠组织的信任和栽培。”

“拉倒吧。”老政委哼了一声:“运气、能力、背景,缺了哪个也走不远。但是韩沉你得明白,过去那些帝王将相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咱们那些立功授奖,背后是一个个血淋淋的案件。它们会催着你打着你跑得再快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韩沉下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他明白老政委的意思,也知道对方看穿了他的打算,而且显然并不赞同。但是对于韩沉来说,他走罗浮生留,是他反复思量过的最好结果。副职调动总比正职调动影响要小,更何况罗浮生在公安系统里可以说是毫无根基,虽说有沈巍那层关系在,恐怕也没有那么好安排。

这一段时间韩沉一直有意识地试着放手,由罗浮生挑大梁。他有信心等到自己离开刑侦队那天,罗浮生一定能独当一面。想到这里,韩沉的眉目舒展了些,他冲着政委笑了笑,避重就轻地转开话题:“您说的是,在哪个岗位上都是为人民服务于,都得好好干。”

老爷子听了这话心知是劝不动他,便也不再纠结。两个人闲聊几句后,他便摆摆手,示意韩沉该干啥干啥,不过在韩沉走到门口时,老政委到底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这些主意,和你们罗队商量过么?”

这有什么可商量的,韩沉坐在办公室里,觉得政委这个问题十分多余,他会帮罗浮生做出最好的选择。

六十六

自打见过韩沉的母亲并且当晚就把人家完全标记之后,罗浮生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开始认真地为他俩的未来打算起来。

这头一件就是婚房应该买在哪里的问题。关于这件事他听从了迟琛的建议,在龙城本年度的房交会开始的头一天就请了半天假背着韩沉悄悄去逛了,算是来了个提前侦察。可是当他到会场走了一圈,收集了一大摞楼书之后,却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儿。龙城这房价,可真是不便宜啊。

售楼小姐们倒是很热情,尤其是听说他和他爱人都是公务员之后,纷纷出主意让他办理公积金贷款,计算器按得劈啪作响,飞快地算出来首付和月供金额。罗浮生看着那一串串数字默默心算了半天,如果买个面积不大的三居室,以他目前的积蓄和收入来说,倒也不是负担不起,可这样就怕委屈了韩沉。

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和韩沉商量一下,但他没敢说是打算买婚房,只说老在宿舍住着不是长久之计,想买套房子搬出来住,结果刚起了个话头就被一眼看穿了意图。

韩沉说:“房子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现在住的那套难道还装不下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罗浮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觉得咱俩在一块儿吧,总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不然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吃软饭的。”

听了这话韩沉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看得罗浮生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好在他并没有生气,淡然说道:“那你付我房租不就行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啊,可有谁听说过两口子搭伙过日子,一个人还要给另一个人付房租?

罗浮生瞬间有些局促,红着脸张口结舌,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韩沉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欣赏了片刻,忽地笑了出来,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逗你呢。”说完也不再搭理他,起身走进书房去了。

罗浮生看着他的背影,又环顾了一圈身边的家具,忽然也觉得住在哪里好像并不是原则性问题,只要是有韩沉的地方,就会让他产生归属感。

房子的问题暂时解决,但新的问题又随之产生。

隔天罗浮生接到了洪澜的电话,头一句话就是质问他:“罗浮生,听说你好事将近,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有你这样的白眼狼吗?”

当时罗浮生正在韩沉家的跑步机上慢跑,运动没出什么汗,却被妹妹的这句话惊出一身汗来。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门口,确定韩沉还在书房里没出来,这才放心地说道:“你这又是听谁说的啊?哪儿有那么快……”

洪澜沉默了两秒钟,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求婚?”

“求婚?”罗浮生有点蒙圈。

在他的观念里,两个人结婚更多地是要考虑现实问题,比如房子买在哪儿,婚礼在哪儿办,该请哪些亲朋好友,酒席该订几桌等等,至于求婚那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吗?怎么看洪澜这意思,还得弄个流程?

果然一听他啥想法都没有,洪澜就急了,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骂得罗浮生差点儿怀疑人生。不过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骂爽了之后洪澜还是耐心地给他科普了一番求婚的重要性,并且提出了不少建设性意见,包括但不仅限于:要有唯美的场景、要有温馨的氛围、要有大量的鲜花、要有浪漫的背景音乐等。

罗浮生一头雾水地挂上电话,本着严谨的求学精神上网搜索了半天,结果更一头雾水了。

又过了几天,求婚的问题他还没整明白,另一个客观存在但却一直没有被他重视的问题又浮出了水面。

那天中午罗浮生在支队食堂排队打饭,无意间听到两个排在他前面的同事在闲聊。

一个说:“咱们队里的人事可能要有变动,韩队大概要调走。”

另一个说:“是韩队调走吗?我以为走的会是罗队呢。”

那个人又说:“应该是韩队没错,上次我看到老政委找他谈话了,八成是为了这个事儿。在同一个部门里找对象就是这点不好啊。”

八卦了几句之后,大概是那俩人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罗浮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顿午饭罗浮生吃得有点没滋没味,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韩沉出去办事了没和他一起吃,另一方面那两个同事说的话也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虽说罗浮生对于老政委找韩沉谈话的内容一无所知,但他并不傻,当了这些日子的警察,他知道公安系统内部的规定,因此韩沉心里是怎么想的,倒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在罗浮生看来,这个支队长的职位本来就是他从韩沉那里“抢”过来的,尽管他俩搭班子以来工作开展得还算顺利,也作出了不小的成绩,可无论从办案经验、业务能力,甚至在团队当中的威信来看,他都远远比不上韩沉。韩沉就像是刑侦支队的大脑,正是有了他的缜密推理、指挥若定,他们的队伍才能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在龙城屡建奇功。刑侦支队可以没有他这个队长,但是不能没有韩沉。

而且罗浮生看得出来,韩沉十分喜欢现在的工作。先前他问韩沉借来的那些专业书籍都是他仔细钻研过的,几乎每一页都有红笔标出来的重点,空白处还写了很多学习心得。作为一个Omega,韩沉能用十年时间走到今天不容易,罗浮生怎么忍心让他仅仅为了结婚这件事就放弃他热爱的岗位,调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在规划他俩的未来之前,这才是首要应该解决的问题。罗浮生嚼着糖醋里脊下了决心,绝不能让韩沉调走,他要耐心等待一个时机,帮韩沉做出最好的选择。

六十七

自从彻底标记了韩沉,罗浮生总算是光明正大常驻在了自己副队长家,再也不用把自个儿当外人。

不过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还是有许多地方需要磨合适应。如今秋老虎正盛,每天到家都是一身热汗,韩沉多少有点儿洁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衣服通通丢进洗衣机,还要催着罗浮生换衣服洗澡,否则连卧室都不让进。

活了三十来年从没这么讲究的罗浮生经历了好多次门板拍脸,才终于训练出来新的条件反射。

另外,自打罗浮生进了主卧,除了睡觉时间,韩沉的被子就再也没有散在床上的机会。甚至连厨房用来擦料理台的保洁布都要叠成板板正正的豆腐块。

韩沉开始别提多有心理负担了,觉得把这些东西弄散简直是暴殄天物。直到后来他发现罗浮生自己都毫无尊重劳动成果的意思,每天钻被窝比谁都积极,还要拍着床单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来,睡觉。”

时间久了,韩沉看那些豆腐块都会隐隐约约感觉腰酸。原因自然不难猜,一个素了三十来年的Alpha有了两情相悦且完全标记的Omega,那必须是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一段时间后,罗浮生在床上信息素压制越来越得心应手,对应的,床下也就越来越抗揍。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拉着韩沉胡天胡地做了两轮,做完了还搂着人后腰不肯撒手。韩沉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只好由着他放肆,罗浮生手上不老实,嘴也不闲着,在韩沉耳朵边小声嘀咕:“以后给我生个闺女吧,咱们给她买小裙子梳小辫儿……”

“你会梳辫子?”困得睁不开眼的韩沉抓错了重点。

罗浮生愣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韩沉能够躺得更加舒服,然后含着笑意说:“我可以和洪澜或者汪徵学。但是希望咱们闺女性格可千万别像我妹,最好像你,话不用太多,平时对别人可以冷淡一点,但是特别会跟我撒娇。”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见韩沉并没有提出异议才继续美滋滋地做梦:“而且咱俩都是警察,将来肯定没人敢欺负她。谁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就揍谁。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收着劲儿。”

在罗浮生漫无边际的碎碎念中,韩沉陷入了沉睡。梦里真的出现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可惜并没有如罗浮生设想的那样穿着可爱美丽的小裙子,脸上的表情也充满了惶恐和痛苦,她嘴巴开开合合,似乎是在无声地呐喊。

悚然惊醒后,这个梦便像是一滴浸入湖水的水彩,迅速消散了。韩沉抓住最后一点浅薄的印象,意识到那个女孩子喊的是“救救我”。

这让韩沉十分不舒服,他下意识地寻找着最能够令自己安心的太阳的味道,最后在罗浮生怀里才再次睡去。

因为第二天是周六,两个人恰好都没有排班,便说好一起去看个电影。结果下午出门车开到半路罗浮生便接到了今天值班的祝红的电话:“罗队,下面分局转上来一个案子,强奸,受害人还不满12岁。”

罗浮生将车停到路边,手机开了免提,示意韩沉一块儿听听情况。

“小姑娘是留守儿童,母亲早年就过世了,父亲在龙城打工。平时和奶奶一块儿生活,老人家有白内障,日常生活基本是靠孙女照顾。今天上午孩子父亲带孩子到县里一家诊所看病,医生发现不对报了警。现在孩子一句话也不肯说,汪徵正在哄,孩子父亲在里面做笔录。”祝红说完,最后咬牙切齿地骂了出来:“简直是畜生,小姑娘都还没分化。”

韩沉罗浮生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罗浮生打着方向盘调头,沉声说:“我和韩队马上过去,你们先给相关人员做笔录,告诉汪徵务必不要刺激到受害人。”

领导一张嘴布置任务不难,汪徵落实起来却十分困难。现在天气明明还很热,小姑娘却穿着一套洗褪了色的红白相间的长袖运动校服。校服外套又肥又大,衬得小姑娘格外单薄瘦弱。自从进了大门,这孩子便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汪徵为了减轻她的紧张感,特地带着她去了队里的休息区。

这里布置着几张小巧的圆桌,整体色调也很明快,还有专门放饮料零食的冰箱。比起冷硬的询问室,显然要更适合孩子。然而即使如此,小姑娘也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缘,头埋得太低,连带着细瘦的脊背也跟着蜷了起来,像个受到惊吓徒劳地想要自我保护的小虾米。汪徵想了想,先是牵着她的手来到冰箱前,问她想喝什么饮料,小姑娘仓皇地指了一下最下面的矿泉水。汪徵含着笑意说:“我一个同事天天喊着要减肥追女朋友,才不得不喝这个的。咱们不学他,喝果汁怎么样,草莓的?”

小姑娘两手捧着饮料瓶,低低说了声“谢谢阿姨”,随后又开始了长久的沉默。汪徵也没有急着问她案件有关的问题,而是先从女孩子的家庭情况入手和她试着和她聊了聊天。

小姑娘话很少,通常只是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只有在提到奶奶的时候才多说了两句。

“奶奶眼睛看不见,但总想着给我做饭,让我第二天带到学校吃。我告诉她学校有食堂的,她却担心食堂伙食不好。”

汪徵点点头,语带羡慕:“你奶奶真好,我奶奶去世的早,我都没吃过她做的饭。我上学那会儿学校食堂是真的很难吃,每次我都会剩饭,再被老师逼着吃掉。你们呢,老师会监督你们吃饭么?”

问完后汪徵注意到小姑娘捏紧了手里的饮料瓶,然后有些僵硬地摇摇头,小声回答:“老师,老师他对我们很好。会给我们带火腿肠,还会在放学后给我们补习,不会嫌我笨,很有耐心,是个特别特别好的老师。”

说完之后,小姑娘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松了口气。汪徵试着问了一句今天为什么去医院,孩子一张小脸瞬间煞白一片,除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六十八

罗浮生和韩沉赶回刑侦支队的时候,汪徵已经从休息区走出来了,她给小姑娘准备了一些零食和饮料,现在由她的父亲陪着。

看到两位领导回来,汪徵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出了她的判断:“孩子老师的作案嫌疑很大。”

“老师?”罗浮生眼睛都瞪圆了,“老师会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韩沉皱着眉头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小声些,随后问汪徵:“你有什么证据?”

汪徵摇摇头,只说:“孩子只说老师会再放学后帮她补习,但是我观察到她提起老师的时候神色很不自然。她这个年纪对于性行为还很懵懂,可能根本都没意识到老师对她做的事情很不好,但肢体语言和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这个老师八成有问题。”

他们正说着话,祝红也敲门进来了,把几份资料递给韩沉,随后满面怒容地说:“医生把孩子的诊断报告发过来了。真是禽兽!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有了妇科病,以后恐怕生育都要受到影响。”

韩沉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低下头浏览那几份资料。罗浮生却没他那样的好脾气,只看了两眼就气得暴跳如雷,重重一拳狠狠砸在办公桌上,险些没震倒了韩沉的茶杯。

“什么样的畜生才会干出这种事儿?这要是我女儿我非弄死他。”

韩沉依旧冷静,耐心地翻完最后一页才合上文件夹,抬头对祝红说:“你和汪徵去孩子的学校去一趟,注意问一问她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的情况。通知周小篆和迟琛,走访一下这家人的社会关系。要注意保护受害人的隐私,晚上回来开会。另外请你安排一下,我想和孩子的父亲再谈谈。”

“是,我马上去安排。”祝红立正敬了个礼,拉着汪徵一起出去了。

几分钟后,韩沉和罗浮生在接待室见到了孩子的父亲。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论年纪可能没比他俩大很多,但却有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孔,皮肤是体力劳动者常见的黑红色。他衣着简朴,习惯性地弓着背,双手紧张地揪住衣摆搓来搓去。

韩沉亲自给他倒了杯水,告诉他不要紧张,随后就像闲话家常一样问道:“你女儿上几年级了?”

“六年级,明年就该上中学了。”

“她平时在学校里表现怎么样?”

“还、还可以吧,成绩不算太好,但是也没惹过祸……”说到这里,中年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眼睛看着韩沉,急切地说道,“那个……警察同志,我女儿的品行肯定没问题。我爱人虽然走得早,但我们家都是本分人,孩子才那么小,怎么会让她……让她……”

他吞吞吐吐地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嘴唇颤抖着,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满眼都是委屈,令人看了心生不忍。

负责记录的罗浮生手头的笔忽然停了,他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握起了拳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请别误会。”韩沉暗暗在桌子底下踢了罗浮生一脚,表面上依旧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孩子在学校有什么朋友吗?除了学校,平时还会去哪些地方?”

中年人抹了抹眼睛,叹了口气说:“我平时做工很忙,她在学校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们家没什么钱,还要定期给孩子奶奶看病,平时除了学校她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今年她英语课成绩下滑,老师说放学以后要给她补习,就更没时间出去玩儿了。”

“补习?”韩沉和罗浮生对视一眼,又问,“是在学校补习吗?”

“有时候在学校,有时候在老师家里。”中年人想了想,补充道,“那个英语老师我见过一次,对我们孩子很好,听说还是啥全市模范教师,帮我女儿补课都不收费的,是个好人。”

好人?罗浮生忍不住想要冷笑。进入刑侦支队这么长时间,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他深有体会,那就是坏人绝对不会把“我是坏人”几个字写在脑门上,有时候看起来越是人畜无害的,做出来的事情越是令人发指。

送走了孩子的父亲,罗浮生对韩沉说:“我觉得汪徵判断得没错,这个英语老师嫌疑很大。”

“我也相信汪徵,但破案还是要讲究证据。”韩沉看了他一眼,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变得格外严肃起来,“队长,你得时刻记得自己是警务人员,凡事都得讲法律,要弄死嫌疑人这种话以后最好还是别说了。”

罗浮生一怔,总觉得这话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没有了习以为常的冷嘲热讽,更像是一种谆谆告诫。他心下了然,却故意装作不明白,说:“昨天咱们才商量着要生个女儿,今天就碰到这种案子,你心里不气?”

他说得理直气壮,也勾起了韩沉的回忆,他想到昨夜的那个梦,竟然和今天这案子不谋而合,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要让他为无辜受害的少女讨回公道。

差不多到晚饭光景,韩沉派出去走访的两队人马陆续回来了,众人来到会议室开了个碰头会,一番讨论之下才发现这案子比他们想象得更麻烦。

首先发言的是法医宫铁心,下午他已经给女孩做了全面的体检,也从孩子的衣物当中提取了检材。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声音却透着隐忍的愤怒:“受害者体内有陈旧伤,应该是不止一次的性侵造成的,但因为不是即时犯罪,所以并未从女孩身上和她的随身衣物中检测出嫌疑人的DNA。”

强奸案件如果不是第一时间报警,一般取证都比较困难,这次的受害者又是未成年儿童,法医那边一无所获是韩沉已经预料到的。他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祝红。

祝红拧上矿泉水的瓶子,站起来说道:“我们从学校了解到,女孩的学习成绩一般,性格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平时在学校里不太起眼。不过她的英语老师一直对她很照顾,今年她的英语成绩下滑,老师经常在放学后给她补课。”

听到这样的内容,韩沉的眼睛眯了起来,问道:“这个老师的情况你们详细了解了吗?”

“了解了。”说着话,祝红把一张图片投放到了大屏幕上,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照片,样貌很普通,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很有几分书卷气,“这位老师姓孙,连续三年被评为我市的优秀教师,在学校里口碑不错。他从五年级开始带受害者这个班的英语课,教学质量也很受肯定。”

罗浮生插嘴问道:“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结婚了,但是妻子在外地工作,两人长期分居。他在龙城的住所离学校不远,也经常会带学生回家补习。”

“就是他了!”罗浮生恨恨地说。

韩沉略带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示意祝红接着说。

“我也觉得此人嫌疑很大,但目前还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祝红说,“这位孙老师在学校的表现无可挑剔,无论是校长还是学生家长都对他赞誉有加,孩子们也都很喜欢他。”

韩沉略微思考片刻,缓缓说道:“证据总会有的,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排除其他嫌疑人。周小篆,你们有什么发现?”

“没有,这家人都很老实本分,社会关系很简单。”周小篆说,“孩子父亲是个水电工,在一个施工队工作,除了包工头偶尔会拖欠工资,和其他人都没什么矛盾。”

9 对 “藏蓝行动(十七)”的想法;

  1. 庆祝更新!感觉太太找到了很棒的思路来解决韩沉爱情和理想相冲突的问题,期待后续!

  2. 两个人都希望为对方做出正确的选择哈哈,还是要好好沟通沟通。小女孩的案子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啊!

  3. 感觉他俩虽然两情相悦,也有了最亲密的行为,但是在沟通交心这方面始终有所欠缺,都在心里有所打算,可是都没有开诚布公地和对方坐下来好好谈,这会不会成为今后的一个矛盾点?期待太太的后续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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