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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之后一直在事业上顺风顺水的井大设计师遭遇了一次重大的滑铁卢。

烈士纪念堂的项目由军分区发起,资金也是由军队方面直接调拨,不动用地方的财政收入,当地政府只负责具体流程的审批,根本没有拍板做决定的权利。住建委的一位和公司股东交好的工作人员告诉井然,关于这个项目的建筑设计,军分区没打算公开招投标,基本已经定下由某大学下属的建筑设计研究院进行,不需要民间私企参与。

先前公司承接的几个大型项目都是和当地政府打交道,在军队体系里几乎是一片空白,就连想走后门都不知道该去找谁。为此井然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门路都走了一遍,甚至不顾个别股东的反对,将报价一降再降,可忙活了好些日子还是连门都没有摸到。

眼看着距离纪念堂立项的日子越来越近,井然心里直犯愁。

自打那次在杨修贤家里吃饭时,听他谈起杨老将军的遗愿,井然就留了心,千方百计想把这个设计任务弄到手。他觉得这不只是为了讨杨修贤欢心,建烈士纪念堂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谁知他这位“欧洲著名建筑设计师”却在这一次连连碰壁,至今一筹莫展。不仅如此,总部那边对他接这个项目也不是十分支持,毕竟经过这一年多的努力,分公司已经在这个行业里稳稳站住了脚跟,知名度也打出去了,根本不愁没生意做,而和报酬丰厚的商业项目比起来,建烈士纪念堂不仅费时费力,也赚不到多少钱。

井然一方面要和总部协调,一方面又要想方设法参与这个项目,一时间压力倍增。

让他开心的事情当然也有。至少杨修贤现在对他的态度缓和多了,两人不仅能够常常见面,偶尔他还会在家里留宿。虽说每次留宿井然都只能睡客房,但是只要能和杨修贤共处同一屋檐下,他心里就觉得无比满足。另外,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井然并没发现杨修贤身边还有其他固定的性伴侣,关系比较密切的除了朱一龙和白宇之外只有他的亲弟弟,这一发现也让井然倍感振奋。

关于烈士纪念堂的事情井然还没告诉杨修贤,他希望能在拿到这个项目之后给他一个惊喜,同时也能顺水推舟地邀请他回公司工作。然而事情推进连连受挫让这个计划变得似乎有些难以执行,这让井然的心情难免有些沮丧。

杨修贤虽然对他心里的小算盘一无所知,但两人毕竟共同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是再细微的情绪变化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当两个人又一次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杨修贤盯着井然看了一会儿,主动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嗯,工作上遇到点儿困难。”井然说,心里因为他的关怀格外甜蜜,脸上就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容,“不过我会解决的,不用担心。”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原本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杨修贤就不会再过问了。但他沉吟片刻,居然追问道:“什么困难?我能帮得上忙吗?”

井然想了想,摇头道:“不用,我能搞定的,相信我。”

闻言杨修贤却把筷子放下了,他眉心微蹙,就连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井然,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除了你自己,别人你谁都不信,包括我。”杨修贤垂下眼睛,声音里透出一丝哀伤,“如果你能早点儿注意到这一点,或许我们就不会分开。”

重逢后的这些日子里,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当初杨修贤不告而别的原因,好像这是一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伤痕,只要碰一碰就疼得钻心。今天杨修贤主动揭开了这块伤疤,井然竟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有心想要分辨几句,说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在他被迫去相亲的时候,在程真真再三向他表现出好感的时候,在母亲一次次给他施压的时候,他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隐瞒和逃避。他那么爱杨修贤,但却从未想过要和他一起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他自信地想要独自解决所有的问题,却一次又一次将事情导向更糟的方向。

杨修贤一直是个聪明而又通透的人,他早就看穿了井然的所有弱点。

长久的沉默让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井然心里五味陈杂,既觉得窘迫又有些欣慰。他摸索着握住杨修贤的手,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给你个惊喜的。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烈士纪念堂,我想拿到这个项目,也算是完成杨老将军最后的心愿。”

杨修贤的脸上没有一点儿震惊,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淡淡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

“我虽然辞职了,但以前的同事还能联系上,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杨修贤把牛肉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嚼,又说,“其实我上个星期就知道了,一直等着你和我说。”

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要考验井然似的。井然不禁有些慌了,看他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祈求:“那、那我现在说了,你觉得行吗?”

杨修贤转脸看着他,目光还是严肃的,看得井然一阵心慌意乱。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可怜,杨修贤忽然就笑了:“嗯,还不算晚。以后记得,不管什么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井然赶紧乖乖点头,指尖在他掌心里摩挲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又问:“修贤,你愿不愿意回来工作?我们一起把纪念堂建起来,在里面挂一颗大大的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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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前男友最近受什么刺激了?”

杨修贤和弟弟一起在外面吃饭,听他这么说眼皮子都没抬,反问到:“我前男友可不少,你说哪个?”

弟弟啧了一声,不满意地说:“你别装糊涂,还能有谁。就是那个井然,我听我一个在住建委上班的朋友说,井然那个公司最近一直削尖了脑袋争取烈士纪念堂的项目。人家都跟他明说了,这项目归军分区管,军分区这边就没打算公开招标,直接找了设计院。”

杨修贤听到这终于显出了点兴趣:“然后呢?”

弟弟见他捧场,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然后啊,井然还是不肯放弃,据说现在正在四处活动,想拿到这个项目。你说他图什么啊,设计费没多少钱,他又不缺这点名声。”

杨修贤听完想了想,然后微笑着给自家弟弟夹了块红烧肉:“你这‘包打听’的劲头随谁了啊,不过挺好的,继续保持。”

下午,杨修贤联系了之前公司一位关系不错的同事,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目前的情况。同事也是个健谈的,他告诉杨修贤现在公司发现不错,也不缺项目。不过井设最近可是挺忙,应酬不少。

杨修贤把两边的信息一对,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没想到自己当初借着酒意说的一句丧气话,井然真的会听进了心里,并且扛着内外的压力着手争取项目。

杨修贤知道好歹,所以觉得格外受触动。井然之前的确做出了许多让他觉得难过的事情,如今却我用实际行动向他传达着深深的歉意,和同他共度一生的决心与勇气。

他想了想,给自己弟弟打了个电话,这么多年,第一次利用家里的关系走起了后门:“不涉密的话帮我打听打听,纪念堂的占地面积和具体位置。”

弟弟答应下来又好奇询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啊?”

杨修贤笑笑:“没什么,打个提前量。”

弟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哥你瞅你这点儿出息!”说完便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便奉上了全套详尽的数据。

之后半个月里,杨修贤没事便对着这些琢磨,光是不同尺寸不同形状材质的五角星,就画了两打草稿。

让他略有些失望的是,井然始终没有和他说过任何目前遇到的困难,尽管这事关他,事关他爷爷的遗愿。眼看着立项在即,杨修贤决定由他主动揭开他们两个之间最根本的问题。

这之前,他更多地将井然看成了自己的救赎,却没有真正意识到面对家庭的压力,井然甚至不能自救。如果他当时更强硬,更积极一些,也许就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所以这一次,他打算向前迈一步,拉住井然的手。

“除了你自己,别人你谁都不信,包括我。如果你能早点儿注意到这一点,或许我们就不会分开。”

井然听完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一言不发,长久地沉默着。杨修贤静静地等待,心里丝毫不会慌张。他对井然充满信心,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出于对井然本身的信任。

井然强大,自信,优雅,尽管曾经走过弯路,却最终坚定地一步一步再次走向他。

所以当井然说出最近一段时间困扰他的问题,并邀请他回去工作以便为纪念堂里挂上一颗大大的五角星时,杨修贤的心里一片透亮,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一条可以真正通向未来的路。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之前准备的资料与图纸推到了井然面前:“麻烦井设过目一下。”

井然有些疑惑地接过来,翻了两页后眼睛都亮了。他欣喜地问:“这,这些是哪里来的?”

杨修贤笑笑:“托我弟弟找人拿到的。”

说完他停了一下,然后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补充:“项目那边的事情,我……我家里应该可以帮上一点忙。好在有井设坐镇,我这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地举荐了。”

井然听他说起家里的事情,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父母那边现在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这个事情是他老人家的遗愿,他们会帮忙的。”

“我问的不是项目。”井然低声说:“我想问的是……”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紧紧握住了杨修贤的手:“你还疼不疼?以后不怕了,有我在,不怕了。”

井然说到最后一句话,眼泪直直地落了下来。杨修贤盯着他,把这句话装进了心里,然后郑重地说:“嗯,不怕了。”

第二天,杨修贤回了父母那边。自从离开家后,他头一次开口请求了父亲的帮助。

井然的那句“不怕了”给了他十分的勇气,去有条有理地解释为什么井然的设计公司是最好的选择:“第一,他们的专业能力在几个市政的项目里体现得淋漓尽致,的确代表目前国内顶尖水平;第二,公司负责人井然有多年的留学背景,由他负责烈士纪念堂项目,在宣传口径上值得挖掘的点会更多一些第三,目前他们的价格已经压得很低,甚至比设计院还要有优势;第四,也是最主要的一点,他们可以按照爷爷的愿望,在里面挂上一颗大大的五角星。”

说完后他深吸了口气,端正坐直,然后诚恳地请求:“所以,我想请您帮忙,让这件事情的负责人见他一面,给他一个机会。”

父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杨修贤却大大地松了口气,他知道,按照父亲的脾气没直接把他打出去,这事儿就是答应了。

果然两天后,井然兴高采烈地告诉他,项目甲方突然联系到公司,同意见面详谈。

杨修贤在电话里真诚地道了恭喜,然后问:“不知道井设什么时候能安排一下我的招聘入职?我还等着拿工资给为这事儿出力的人买点儿烟酒糖茶送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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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杨修贤说了会找家里帮忙,井然愈发不敢怠慢。其实他早就准备了一份纪念堂的初步设计方案,之后又在公司里和其他设计师开会讨论了几天,加以润色修改,到项目负责人正式联系他的时候,已经基本上可以拿出去见人了。

在专业方面井然还是很有自信的,果然他把设计方案拿出来之后,项目负责人也表示了认可。不过他们和某大学的建筑设计研究院已经谈妥,只差一步就可以签约,这个时候把人家甩开另请高明未免太不厚道,因此甲方的意见是,是否可以同时聘请他们两家设计机构共同完成这项工作。

井然知道自己介入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对于这个结果倒也不觉得意外。杨修贤对此也没什么意见,表示只要他们能参与这个项目就算是达成了爷爷的遗愿,再说和研究院合作也没什么不好,工作上还能省心一半。于是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井然代表公司和项目方签订了委托设计的协议。

另一个好消息是,杨修贤同意回公司工作了。原本按照井然的意思,还是想让他担任室内设计组的组长,但是他辞职的这几个月里,公司又招了几位新人,杨修贤不愿意让别人觉得他是靠着总经理的关系才担任管理职务,提议还是从最基层的普通设计师做起,等干出成绩来再升职也不迟。井然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索性就遂了他的意愿。

在正式回公司上班的前一天晚上,杨修贤做东请井然吃饭,地点还是在他家。井然做了点儿意大利面,用保温桶装了带过去,顺便还带了一瓶红酒。俩人铺着报纸坐在地上吃意面品红酒,井然还提议关掉灯点上蜡烛,硬生生把一顿普通的晚饭吃出了烛光晚餐的浪漫效果。

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点意面,杨修贤抿了一口红酒,清了清喉咙说道:“明天我就要正式上班了,井设,咱们的约法三章你还记得吗?”

他一翻这些老账,井然脸上就有点挂不住,赶紧说:“这都什么年月的老黄历了,还提它干嘛?”

“当然要提了,有些事儿咱们还是提前说清楚得好。”杨修贤故意停顿了片刻,看着井然渐渐有些紧张起来的神色,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笑吟吟地眯起了眼睛,活像一只吃饱喝足正在打什么坏主意的小狐狸,“以前的‘约法三章’是你提出来的,愿不愿意继续执行那是你的事儿,现在我这里有个新版本,你要不要听一听?”

井然放下手里的酒杯,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

“第一、在工作场合保持距离,第二、我们的关系要保密,第三、不许利用职务之便给我特殊照顾。”

井然认认真真地听他说完,毫不犹豫地继续点头:“好,没问题。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你要不要听听看?”

杨修贤挑一挑眉,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表情,似是没想到重逢以来一直把姿态放得很低的井然还会提条件。他托着下巴,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摆出个洗耳恭听的架势:“你先说,要是合理合法我再考虑。”

“我希望你能搬回来和我一起住。”井然四下看了看,又说,“你这儿离公司太远了,上下班不方便,而且居住条件也很有限,搬回去住会更舒适一些。”

杨修贤抿了抿嘴唇,微笑着没有说话,目光却在井然身上转了一圈儿,特意在他胯下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意思再明显也没有,井然顿时红了脸,再开口就有点不利索:“不是……我不是想……我可以住客房,真的。反正房贷还没还完,你要是愿意可以分摊一部分,就当是付房租了……”他越说越觉得别扭,干脆停了下来,微微低着头垂下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补充道:“我就是……就是想和你一起住,行吗?”

杨修贤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摇曳的烛光照在他脸上,眼中的情绪看不分明。他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缓缓说:“我考虑考虑。”

他没有一口回绝,对于井然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杨修贤正式回公司报道。先前他突然离职,很多同事都不明就里,现在他回来了,自然少不了有那爱好八卦的人追根究底。对此杨修贤像是早有准备,只说是因为爷爷病重,辞职回家去照顾老人了。同事们纷纷表示理解,并对他的孝心大加赞扬,对于他再回来上班也表示了欢迎。

烈士纪念堂的工作如期开展,正如杨修贤所说,有了研究院的参与,工作压力减少了一半,但与之相对的,与合作方的协调及商讨却增加了。这个时候就显出井然“欧洲著名建筑设计师”身份的好处了,有了这样的资历做背书,尽管合作方在国内业界是数一数二的领头羊,却也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而井然在这方面显然也有着十分高超的手腕,总是能用他极为优秀的专业素养说得合作方心服口服,至于杨修贤心心念念的那颗大大的五角星,也被他不着痕迹地加入到设计方案当中。

在工作场合,井然严格遵守了杨修贤提出的新版“约法三章”,在公司里的其他人看来,两个人依然是很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工作之外,井然简直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和杨修贤离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首先就是关于搬家那件事,井然并没有再在杨修贤面前提起,但是却借着加班忙到很晚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邀请杨修贤回去留宿。其次是关于饮食,只要不是忙到需要通宵,井然每天都会准备两人份的午饭和晚饭,还会分别用不同的饭盒装好,菜色也都不一样,不至于引人怀疑。

就这么一个多月下来,井然满意地看到,家里杨修贤的生活痕迹越来越多了。衣柜里他的当季衣物又塞了回来,冰箱里有他吃剩下的饭菜,阳台上晒着他穿过的衣服,主卧的床头扣着他正在看的书或资料,就连书房画架的白纸上也有了他画的线稿。而且经过他的精心照料,这一个多月工作忙归忙,杨修贤不仅没再瘦下去,气色也好了不少。

到了设计工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的时候,杨修贤近乎无奈地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那句话:“看来我不搬回来住也不行了。”

井然欣喜地笑道:“那就搬回来吧,我帮你搬。”

杨修贤说他的房租合约至少还要一个月才到期,如果现在搬家会损失一笔不少的押金,但井然已经等不及了,他宁可那边的房子空着,也想要杨修贤赶紧回来住,对此杨修贤倒也没有坚持。

搬家的日子定在一个周末,井然提前一天去帮他打包行李。当初从家里离开时他没有带走多少东西,经过了这几个月也没有另外添置什么,基本上就是一些衣物和书籍。井然从邮局买了几个大号纸箱,帮他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归置进去。

杨修贤看着床上的被褥有些心疼地说:“这床被子我才用没多久,被面儿是我妈给我缝的,还是缎子的呢。要不也装进去吧?”

这时候井然心情大好,他就算说要天上的月亮都能想办法给摘下来,更何况只是一床被子,自然满口答应:“你要舍不得就带着,大不了把里面的棉胎扔了,把被面儿留着。”

“那棉胎也是我从家里带的,6斤的被子,冬天盖可暖和了。”杨修贤撇了撇嘴,又说,“我们革命军人家庭艰苦朴素惯了,哪像你们资产阶级那么浪费。”

两个人正一边说笑一边收拾东西,忽然听到有人敲门。杨修贤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去开了门,就听到有人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哥”。

闻言井然起身回过头,看到外面站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正带着几分好奇探头探脑地往屋里张望。看那五官轮廓与杨修贤有七八成相似,但明显年纪要小很多。他浑身一激灵,忽然想到,这应该就是杨修贤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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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贤不是没想过让杨修贤和自己弟弟见一面,但如此突然地偶遇也的确不在他的计划内。

弟弟进门的时候,井然正贤良淑德地站在床前,手里提溜着那床又厚又沉的缎面棉被,一双大眼睛透着好奇和惊讶,看着可不像什么知名设计师,反倒更像是谁家受气的小媳妇儿。

杨修贤轻咳一声,在中间做了个介绍。

“这是井然,我公司的领导。”说完他迎着弟弟那带着几分嘲讽的眼光坦然地笑笑,接着补充:“也是我……”

杨修贤短暂犹豫了一下后说:“也是我男朋友。”

他话音一落,弟弟就一脸“天要下雨哥要嫁人”的无奈表情,让杨修贤看得有趣极了。

他又扭头冲着笑得眯起了眼睛的井然介绍了一下自家弟弟:“杨修远,我弟弟。纪念堂的事情,他也帮了点忙。”

井然十分上道地主动伸出手:“你好,项目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修远尽管不太情愿还是要给哥哥面子,上前和井然握了握手:“客气了,我没帮上什么忙。”

说完他看了看放在地上几个大号纸箱,皱起了眉头:“哥你要搬家?”

“过来,帮我把被子塞进去。”杨修贤冲弟弟一点头,自然地支使他帮忙干活儿。

井然连忙上前一步,亲密地拍了拍杨修贤的腰,满面笑容地说:“我来吧,你们聊你们的。”

杨修贤“嗯”了一声,还不忘嘱咐:“床头那几本书你也放进去啊。”

“知道了,放心吧。”井然乖乖听令。

出了卧室,弟弟压低了声音啧啧两声:“家教不错啊。”

杨修贤笑笑没接茬儿,杨修远倒是挺感慨:“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真人,长得是还行,难怪你喜欢。”

说完他又确认了一次,知道杨修贤的确是打算搬回之前住的地方后,先是叹了口气,随即故意提高了音量:“哥,咱爸妈让我跟你说,在外面受了气要回家告状,家里给你出头!”

杨修贤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行,知道了。”

杨修远把他手拽下来,又贴过去小声嘀咕:“哥,你上次说他,他那个什么了……你可得想好了啊,以后过日子,是不是?”

杨修贤看了他一眼,将他推远一点儿:“你一小孩儿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呢。这是你操心的么?”

弟弟撇了撇嘴:“我还不是为了你。不过看他这样儿,估计平时也用不上,难怪那么干脆说结扎就结扎呢。”

这话一出,杨修贤简直是哭笑不得,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能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杨修远也是个有分寸的,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不当电灯泡:“哥你们忙吧,我先回了。”

井然闻言也从卧室里出来,周到妥帖地送走了这位小舅子。

门一关上,他便抱住了杨修贤,鼻尖轻碰鼻尖:“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什么?”

杨修贤也不躲,低笑:“单位领导啊。不对么,井设?”

“井设”两个字被他在舌尖上绕一圈在轻轻巧巧地说出来,就天然地带上了一段撩拨的意思,每个音节都透着暧昧的甜意。

呼吸交缠间,两个人的心跳声都越来越急,随后杨修贤便觉得自己大腿上抵过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重新恢复接触后,井然一直表现得十分君子,偶尔的亲亲抱抱都是点到为止,好几次都让杨修贤产生了“结扎可能真的伤身”这种不科学的想法。

如今可能是被一句“男朋友”鼓励到了,总算精精神神地嘚瑟了起来。

杨修贤后退一步,似笑非笑地用眼神在他下半身扫了一圈,然后全当没有看到,回到卧室继续打包起了纸箱。井然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后才跟着进来帮忙。

收拾停当后,两个人一起把东西抬上了车。井然为了帮他搬家,特地小朋友借了一辆面包车,车况一般,好在能装。一路颠簸着到了地方,两个人都第一时间下了车。

杨修贤按了按腰:“这车坐着可太不舒服了。”

井然在外面不好直接上手,只能嘴上唠叨:“你就是太缺乏运动了,以后有空咱们多爬山。”

到家把行李物品归置妥当,外面天都黑了下来。井然煮了两扎挂面,配上小白菜和之前做好放在冰箱里的牛肉汤,也是像样的一顿饭。

睡前,杨修贤先洗了澡,之后回主卧就着床头柜上的台风看了两眼放在一边的书。过了没一会儿,井然穿着睡衣,头发半干,推门走了进来。

杨修贤抬眼看他,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解释:“我就是过来问问,那天我妈说想请你到家里吃顿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提到井然的妈妈,杨修贤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怵,但又没法儿真正去埋怨这位老太太。见他不答话,井然又补充说:“她现在已经认可咱俩的关系了,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自在,不去也行,没关系的。”

杨修贤抬头看了看井然,然后向后靠在了床头上。抬手勾了勾示意井然过来,压低了声音说:“井设,见家长我没什么意见。但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对性生活的要求还是挺高的。现在你这个情况,咱们俩以后能不能过得下去还两说,就这么贸然见家长……不好吧?”

之后他就见井然舔了一圈后槽牙,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附在耳朵边几乎是恶狠狠地说:“那我可得好好表现表现了。”

17 对 “炮友(20)”的想法;

  1. 天啊,素了这么久,他们终于要吃肉了~麻小,你停在这里良心不会痛嘛~~~但我还是给你比个心~~~

    1.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谢太太赏饭吃呜呜呜麻麻好欣慰啊井贤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吧!

    1. 如果是小远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容易想象小时候的甜甜糯糯小跟屁虫形象了。

  2. 太好了,这俩人终于撑过来,把恋爱过程补上了。赶快试试新的小井然好不好用(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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