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其实韩沉早就注意到了罗浮生身上的牙印,他的衣领那么宽松,只要微微弯下腰就能从领子里清晰地看到。这个牙印让他直接想到昨天被折腾得有多惨,忍不住就有点牙根发痒。

他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睡醒的,虽然身上还是疼,但至少下床走动已经不成问题。韩沉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Omega的恢复能力也太厉害了,好像就是为了跟Alpha结合而生的。

起床后他发现房间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了,扔了满地的安全套都丢进了垃圾桶,罗浮生还体贴地为他准备了替换的衣物。昨天韩沉的那件衬衣被他拽掉了扣子肯定没法再穿,替换的这套大概是罗浮生自己的,韩沉穿上以后虽然显得有点儿宽松,但至少还算合身。而那件漂亮的黑衬衣被放进一个纸袋里,就连掉落的扣子也都一颗一颗收集了起来。

韩沉把装着衬衣的纸袋从办公桌旁拎起来丢到罗浮生面前,扬了扬下巴说:“你干的好事。帮我把扣子缝好,洗干净熨平整了再还给我。”

听他说得那么麻烦,罗浮生本想说要不重新给他买一件,可考虑了一下韩沉的日常消费水平,估计这件衬衣的价格肯定不便宜,只得乖乖地把纸袋接了过来。

“还有,周小篆就交给你了,下次体能测试他要是再通不过我拿你是问。”韩沉又说。

一想到每次体能测试时周小篆那副哭天抢地的样子,罗浮生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是现在韩沉发了话,又是在他刚睡完人家的第二天,那必须得答应:“行,你放心,我练不死他。”

门外格子间里偷偷摸摸用手机看小说的周小篆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命运就这样草率地被决定了。

罗浮生说到做到,从第二天开始就每天揪着周小篆一大早跑五公里,还要在他腿上绑沙袋,晚上别人都下班了,再把他留下来拖到训练场去学格斗,揍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这么半个月练下来,周小篆每天都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一看到他就和耗子见了猫一样。不过成效也很显著,到月底体能测试的时候,常年吊车尾的周小篆不仅顺利及格,而且成绩比以往高出了一截。

韩沉拿着测试表表扬他:“不错,再接再厉。”

周小篆都快哭了,这倒霉孩子一直都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这老些罪。

等到他走远了,罗浮生瞅着四下无人,伸手就去揽韩沉的腰,压低了声音说:“你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韩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两步,躲开了他的手,头也不抬地说:“这一块一直都归你管,什么时候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也需要额外的奖励了?队长,你这觉悟有待提高啊。”

罗浮生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这半个月来韩沉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要说有意疏远倒也谈不上,至少工作场合该怎么交流还是怎么交流。但是对于他的肢体接触却表现得有点排斥,不要说再被拐上床了,就算是亲一口或者抱一下这样的福利都不给,好像睡完一觉之后俩人又退回到普通的同事关系一样。

罗浮生绞尽了脑汁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最后只能归结为那天表现得还不够,没能让韩沉满意。追男朋友并不是一件能一蹴而就的事情,罗浮生痛定思痛,决定再接再厉,可惜他们的工作却再没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进入四月以后,全市的公安队伍一下子都忙碌起来。再过两个月,将有一场国际级的峰会在龙城召开,届时不仅国家领导人会出席,还要来很多外国元首。因此从四月开始,不只是龙城,邻近几个城市也都进入了一级警务模式,全警取消一切休假,取消一切非必要的学习、培训,全员到岗,特警24小时留守,街面警力增加50%。

罗浮生和韩沉身为支队领导自然要以身作则,各自都忙得晕头转向,再顾不上他们心里的那点儿风花雪月。

这天省厅召集全省市局级以上领导开会,罗浮生和韩沉不敢怠慢,换上了难得穿一次的常服到省厅开会。会议内容无非就是关于这次国际峰会的安保工作安排,除了各地警务人员之外,军队系统也抽调了人员来协助工作。

虽说这是龙城自建国以来头一次举办这样的大型活动,但说到底也只是工作而已。韩沉倒也罢了,罗浮生却显得有些不淡定。

除了眼熟的几个同事和同行,他在参会人员当中还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在他前排左数第三个位置上,坐着一个身穿墨绿色军装的背影,尽管从罗浮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半个侧脸,但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那竟然是他在特种兵训练营时的教官沈巍。

韩沉似乎是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狐疑地看了过来。罗浮生勉强对他笑了笑,把脑袋埋得更低了点儿,装作正在努力记笔记的样子。他可一点儿都不想被沈巍认出来,更何况还是当着韩沉的面儿。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罗浮生赶紧拉着韩沉就走。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刚刚走到停车场就听到背后有人连声叫他俩的名字,听声音好像是他们市局的赵局长。

罗浮生回过头,就看见赵云澜笑吟吟地站在他俩身后,身边站着令他闻风丧胆的沈巍。

“我们另外有点事儿,就不跟车回去了。正好你俩顺路,让我们搭个顺风车呗?”赵云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

顶头上司发了话,就算罗浮生再不情愿也没办法。韩沉早就打开了车门请他俩上车,含笑说道:“赵局,没想到这次居然把沈教官给派过来了,你们平时也难得团圆,这回可要好好聚一聚了吧?”

俗话说锣鼓听音,罗浮生听着这话就想起韩沉曾经和他提过,赵云澜的爱人也是个特种兵,顿时心都凉了半截。他怎么当时就没想到,赵云澜的爱人其实正是沈巍呢?

韩沉的那辆霸道空间很宽敞,坐四个人绰绰有余。但罗浮生蜷缩在副驾的座位上,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沈巍注意到他。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坐在后排的沈巍和赵云澜靠得很近,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完全就是一副老夫老妻小别胜新婚的样子。沈巍看着赵云澜的眼神柔情似水,很难让人把他和当初那个魔鬼教官联系在一起。

车开了大约十几分钟,罗浮生忽然听见沈巍咳嗽了一声,随后淡淡地开了口:“小玉,在刑侦支队工作,还习惯吗?”

听到这个称呼罗浮生就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但又不能不回答,只得苦笑着说:“还行。教官,您能不叫我这个代号了吗?”说着话他偷偷地往韩沉那边扫了一眼,见他仍在专注地开车,但紧抿着嘴唇一副憋着笑的模样,心中不禁越发郁闷起来。

“小玉很不错。”这回说话的是赵云澜,“上回有个绑架人质的案子,他在500米外一枪命中目标,不愧是你带出来的兵。”

虽然说的是夸奖他的话,但罗浮生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以前的精准射击最高纪录是900米。”沈巍握了一下赵云澜的手,又说,“去年我听说他犯了错误要退伍,就想着这小子性格容易冲动,又在部队里练了一身本事,回到地方上不定怎么祸害老百姓呢,不如让他到你这儿来,还能接着为人民服务,也是给你找个得力干将。”

“所以说还是我们小巍好啊,事事都为我着想。”赵云澜冲沈巍笑了笑,豪不避讳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随后罗浮生眼睁睁地看到沈巍的脸红了,而且一直红到了耳根。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羞涩起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要不是身上还穿着那身军装,要不是肩章上的两杠双星代表了他的军衔,简直就像个被暗恋的女神表白了的大学生。

这家伙是被夺舍了吗?罗浮生忍不住暗暗腹诽。

“不过我说小玉,有一点还是要提出批评的。”赵云澜和沈巍秀完恩爱,话锋一转又回到罗浮生身上,“你的工作能力值得肯定,但是每次组织开会学习都推三阻四,这可不太好,以后要加强注意。”

罗浮生特别想告诉他那些条令条例他一条都看不进去,也不想参加枯燥的学习,但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脸上红潮未退的沈巍,这话他没敢往外说。

“您放心,赵局。”一直沉默的韩沉忽然开口,“以后我会监督他的。”说话间他转头看了一眼罗浮生,嘴角边的弧度透着点儿幸灾乐祸。

拢共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罗浮生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等到终于把那两尊大佛送下车,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这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支队的食堂恐怕已经没饭了,他俩还得回支队去传达省厅下一步的安保计划,没时间好好吃一顿,韩沉就在路边随便找了家连锁快餐店,点了两份咖喱饭。

见罗浮生蔫头耷脑地只顾埋头扒饭,韩沉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好像很怕沈教官,为什么啊?我看他挺温和的,对赵局也很好。”

“那你是没被他训练过,其实这人可变态了。”罗浮生叹了口气,开始大吐苦水,“当初我们在他手底下受训,只要稍微不如他的意,他就变着法子折腾我们。有一回因为一个学员抱怨了几句被他听到,他居然让我们去掏粪坑,还把掏出来的大粪晒到操场上,就让我们对着那堆东西吃晚饭。”

韩沉正吃着饭的手停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沈教官会干这种事儿?”

“不止呢,掏粪坑的时候有人想问他要个口罩,他一脚就把那个学员踹粪坑里去了。等他爬上来以后,身上那颜色吧……”罗浮生意有所指地点了一下盘子里的咖喱汤汁,“喏,就和这个差不多,但味道可没这个好闻。”

韩沉手里的筷子掉了,捂着嘴头也不回地跑去找洗手间。

五十

整个公安系统最近为了这次会议安保忙得是没白天没黑夜,各个单位的领导们都要轮流二十四小时在岗在位,连向来朝九晚五不问世事的老政委都主动提出也要值班。韩沉和罗浮生就更不用说了,吃住都在队里。

按说罗浮生军人出身,应该很适应这种007的工作模式,但如今他心里惦记着事情,到了晚上睡在备勤室的时候难免要胡思乱想一番。这一段时间他几乎没有机会和韩沉独处,更不要说“磨练技术”了,更要命的是自从上次讲完掏大粪那事儿,韩沉连吃饭都不乐意和他一桌。罗浮生自己想了想也觉得这事儿属实有点儿恶心,但那天真就是话赶话说秃噜了嘴,罪魁祸首还是突然出现的沈教官。

沈巍这个人,说是他们所有参训学员的心理阴影都不为过。罗浮生和其他许多同批的学员一样,第一次见到沈巍时并没有太把这人当回事,只觉得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白脸。

结果接下来这位“小白脸”就用实际行动带他们一遍遍刷新着无耻的下线,以及不动声色让人死去活来的上线。像掏大粪这种事情最多就是有点儿恶心,比这更要命更变态的比比皆是。他们同批参训的学员里有个在实弹训练中听枪响会不自觉做出轻微的闪避,导致战术动作变形的兄弟。沈巍发现后把人结结实实绑在靶场的椅子上,脑袋上顶个苹果,让负责射击训练的教官一枪一个,打了足有小两斤红富士。

那位兄弟被放下来的时候涕泪横流,真正意义上的吓尿了。但经过那一次,他怕子弹的毛病还真就治好了。

后来罗浮生得知沈巍的代号是斩魂,顿觉十分合适。

这种人都能有老婆,我又怎么可能追不到韩沉?罗浮生这么想着多少又踏实了些,等两个月后峰会安保结束,他大可以踏踏实实地鞍前马后好好刷存在感。

由于这次峰会将有20多个国家的首脑齐聚龙城,所以安保级别之高几乎是前所未有的。离开会还有一个多月,交警每天晚上都要在高速路口设卡,对出入龙城的车辆全部进行检查。社区民警则开始挨家挨户登门嘱教,强调用火、用电、用气安全,同时排查可疑人员。过了三遍筛子,还真抓到不少隐姓埋名的逃犯,算是意外之喜。而刑侦支队这边被下了死命令,凡是到龙城的有前科案底的人员,必须有一个算一个做好相应登记和追踪,同时上级交办了一堆案件线索,要求他们必须在峰会之前把嫌疑人抓获归案。

除此之外,各机关警种支队在完成自己任务的前提下,还要出人协助基层所队进行街面巡逻,从一把领导到普通民警,一个都跑不了。巡逻值班表发下来后,擅长八卦的周小篆先一步发现了玄机。吃午饭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地和大伙儿分享:“你们发现了没,在景区巡逻的,都是咱们局有名的警花警草,你们看,像这个镜湖景区就分配了罗队和韩队过去。由此可见,大家可以通过这次巡逻点来大概推断一下自己在市局的颜值排名。”

他这话说完,饭桌上几个人都来了兴致,轮流传阅排班表。被排在市中心或者景区的纷纷表示没错,对,就是这么回事。被排在偏远一些位置的则对周小篆的“歪理邪说”嗤之以鼻,认为他是妖言惑众,根本没有证据。

趁着大家都闹哄哄的,罗浮生悄悄拍了拍韩沉的大腿,挤眉弄眼地说:“你看,咱俩长得多般配。”

韩沉用筷子敲掉他的手,又给了他一眼刀。罗浮生当他默认,嘿嘿笑着多出了半碗大米饭。这时候老政委路过他们桌,随口问了一句:“那我在哪儿执勤啊?”

周小篆没过脑子盯着表格直接回答:“政委您在东华区,好家伙,离得够远的啊。”

老政委听完摸了摸自己地方支援中央的脑袋瓜,又拍了拍系不上裤腰带的肚子,惆怅地叹了口气:“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帅啊。”

之后一段日子,越是临近峰会开幕,工作越是紧张,开始让大家叫苦不迭的街面巡逻甚至都成了难得可以放松遛弯的机会。这天下午,罗浮生和韩沉带上了警用八件套两人一组在镜湖边儿溜达,湖光山色,绿树成荫,让人心境都开阔起来。

并肩走在湖边,罗浮生突然开口:“咱们这算不算利用工作时间约会来了?”

韩沉笑笑反问他:“是的话你打算回去写检查?”

罗浮生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咳,别说写检查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韩沉听完没吱声,当天晚上他给在市局政治部工作的警校同学打了个电话。这位同学也是个Omega,从毕业那天开始就一直干政工,干到现在发量和政委差不了多少。当听韩沉和他打听目前二级机构还有哪个部门有空闲岗位编制时,他十分意外地问:“我还以为你打算干一辈子刑警,怎么突然打算调动了?”

电话里韩沉没多说什么,放下电话却长长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不想当刑警,但如今他和罗浮生在一起,谈恋爱还好,以后涉及结婚,按照规定必然不能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罗浮生在公安系统没什么人脉,又是一把手,调动工作想必不会太容易,所以还是由他来会比较简单。

不过目前显然不是什么调动岗位的好时机,韩沉打算等峰会结束再做更具体的打算。

五十一

峰会开始前半个多月,作为主会场的镜湖景区外围设置了路卡,所有社会车辆不得入内,原本经过这里的几趟公交车也都改了路线。平日里车水马龙的景区一下子冷清下来,路上连车都不大看得见了。

罗浮生到龙城工作还不满一年,他平时不太喜欢到处玩,刑侦支队的工作又很忙,所以之前也没什么机会逛镜湖景区,偶尔有案子路过,都只是浮光掠影似的一瞥。这一回他和韩沉被分配到这里执勤,虽说有任务在身不能开小差,但看看景色还是无妨的。

韩沉比他早到龙城几年,又是个惯常会享受生活的,对镜湖景区自然是如数家珍。俩人沿着湖边的林荫道一路走过去,春天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目之所及不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就是岸边的杨柳桃花,空气中感受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

当然糟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尽管现在车不让进了,但是行人在检查过身份证后可以进入景区,于是就有不少市民闻讯前来游玩。光是来玩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是谁先想出的主意,很多人进入景区之后躺在大马路上拍照,就为了在朋友圈显摆。

几天前周小篆给罗浮生看过他朋友圈里的照片,也不知道是谁分享的,就是一群人躺在景区的大马路上用身体摆成各种图案。当时罗浮生就对这种行为表示了不屑,原话是:这有什么可显摆的呀,就像车祸现场似的。

罗浮生和韩沉几天之内制止了好多这样拍照的市民,告诉他们这种行为很危险,现在只是车辆少了并不是完全没有车,躺在马路中间拍照还是有很大安全隐患。

某天中午他俩甚至看到了一对来拍婚纱照的小情侣,新郎和新娘摆着造型躺在地上,摄影师爬上树去给他俩拍照。那么多的摄影器材,真难为他们是怎么搬进来的。

“下来!”罗浮生对树上的摄影师说,“有你们这么胡闹的吗?万一掉下来怎么办,万一这会儿要开过来一辆车怎么办?”

他说得很严肃,摄影师马上猴儿一样从树上出溜下来了。新娘的婚纱太长,爬起来以后还在忙着整理裙摆,倒是新郎比较机灵,一骨碌爬起来之后点头哈腰地和他俩赔不是。

“不好意思,警官。我们就觉得这样的机会难得,想留下一份特殊的回忆。”

罗浮生看了一眼小脸通红的新娘,又看了一眼身边默不作声的韩沉,语重心长地教育他:“那也不能玩命啊,你看这多危险?再说能有什么回忆比你们以后的幸福生活更重要?”

小两口牵着手低着头承认错误,带着摄影团队和一堆器材走了。

韩沉看着罗浮生笑道:“没想到队长的口才还不错,看来以后支队干警的思想工作可以交一部分给你做了。”

“别,千万别,”罗浮生连连摆手,耳朵都红了,“你这不是寒碜我嘛。再说了,我能有这点心得体会还不是因为你?”说着话,他又贼兮兮地靠过来,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韩沉,“对了,你说要是以后咱俩拍结婚照,选哪儿合适啊?”

韩沉伸手往地面一指,说:“就那儿呗,你也像刚才那俩人似的,往马路中间一躺,再围着你的身体轮廓画一圈白线,多有教育意义。”

罗浮生苦笑:“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这样苦中作乐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快,距离峰会召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开会前一个星期,除了佩戴工作证的人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再出入主会场所在区域。全市的企事业单位也全部都放了假,社会车辆及运营车辆一律不得在规定时间内在市区道路内行驶,甚至连镜湖景区周边的居民也都被疏散了,整个城市为了这场盛会按下了暂停键。

罗浮生看着天空中飞过的武装直升机,喃喃地说:“但愿别出啥事儿。”

韩沉白了他一眼,小声骂道:“乌鸦嘴。”

有句俗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如果韩沉能够预见到后来发生的事,他发誓一定会在那天用胶布捂住罗浮生的乌鸦嘴。

峰会召开前三天的深夜里,正在支队值班的韩沉接到了局长赵云澜的电话。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赵局长说话声调都和平时不一样了,他让韩沉叫上罗浮生赶紧到省厅开会,有重要情况通报。

幸好罗浮生向来警醒,韩沉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坐着韩沉的车一路赶往省厅。

尽管在去的路上他俩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性,但听到消息之后仍然感觉到了震惊。

国家安全局得到线报,有境外恐怖分子准备在峰会举行期间对参会国领导人实施暗杀行动,具体的实施方式是释放毒气。目前这伙人已经潜入了龙城,除了毒气之外很可能还持有其他杀伤性武器。

“特警队和特种兵大队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们刑侦支队的首要任务就是配合他们。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这伙恐怖分子,找到毒气,保护各国元首和全市人民的生命安全。”赵云澜说。

罗浮生与韩沉相互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很明白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与危险性。他们不约而同地立正站好,抬手敬礼:“是。”

五十二

会场设在了省厅八楼的保密会议室,进去之前所有人都要将身上的手机以及其他可以录音录像的电子设备全部暂时上交。尽管已是深夜,又是一次临时召开的电视电话会,但每名参会人员都没有丝毫睡意,离会议正式召开已经不足72小时,此时收到这样的线报,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血压升高。

不算大的会场里坐满了人,时间仓促,没有提前安排座位和桌牌,大家按照到达的顺序和大概的级别自行选定了座位。除了公安之外,国安、军队、武警、政府也都有代表联席参会。不同制服、身份、年龄、级别的人混坐在一处,筑成了一道看似杂乱无章却沉默坚实的堤坝,迎接无处不在的暗涌波涛。

公安这边除了赵云澜和罗韩二人以外,网安、国保以及主会场所在的镜湖区分局一把手也先后赶了过来。罗浮生习惯性地观察着场内环境时,还和沈巍对上了眼神。他条件反射地一哆嗦,惊动了旁边的韩沉,韩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沈巍就想起来他说的粪坑事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当然了,人家沈巍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三五不时看过来,那都是为了瞧一眼赵云澜罢了。

等到正式开会,就谁也没工夫暗戳戳地眉目传情了。没有多余的寒暄介绍,没有冗长的政治开场白,情况通报,目前进展,任务安排,信息量十分密集。

“我们得到线索,“东伊运”境外恐怖组织策划在峰会期间发动“圣战”,搞人体炸弹以及在公共场合施放梭曼毒气弹,实施恐怖破坏活动。但因为其内部管理十分严密复杂,我们无法从目前落网的嫌疑人口中得到有关这次恐怖袭击,包括发动时间,具体执行人,以及制毒地点等更多更详尽的信息。”

国安局发言人的一番话,让在座所有人都后背发凉。大家都是懂行的,梭曼毒气的毒性是沙林毒气的三倍,而后者曾经被邪教利用,制造过举世震惊的东京地铁毒气案。

恐怖分子一旦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散会后,赵云澜被留下,有后续的事项要继续交代。韩沉和罗浮生先一步赶回队里,迅速开展工作。

夜色沉沉,街道上却不乏车辆行人,人们加班、娱乐,或哭或歌,享受着司空见惯的平安和稳定。殊不知暗处的阴影正在蠢蠢欲动,而有一些人需要与之以命相搏。

想起身上的任务,韩沉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他们需要在几乎没有任何有限线索的前提下,迅速查出制毒窝点,并且追回所有可能已经拿着毒气潜伏于各处,伺机展开自杀式袭击的恐怖分子。

无论哪个环节慢了一步,都可能造成无数人的伤亡。

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到支队楼下,下车前的一刻,罗浮生突然握住了韩沉的手把人拽到怀里,给了他一个安抚的拥抱。

罗浮生轻轻拍了他的背,语气带着点儿故作的轻松:“别担心,我才是支队长,天塌下来我顶着。”

韩沉垂下眼,细心感受着罗浮生身上阳光的味道,本能地感觉到了片刻放松和舒适。短暂地充电后,他推开罗浮生,点点头:“行,到时候我养你。”

大战前夕,得了这么个“允许吃软饭”的承诺,罗浮生感觉踏实了。

刑侦支队所有人,除了出差的以外全都连夜赶了过来。祝红按照领导要求打印了一摞内部保密书,发给了会议室的众人。

说起来,公安的许多工作其实都涉及保密,比如案件侦破期间一些线索或者刑侦手段就不能对外泄露。但当一件事情需要郑重地签协议时,就证明这件事在官方正式披露前,从头到尾都得烂到肚子里。

饶是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听完情况后还是十分震惊。但是现实已经没有了让他们消化情绪的时间,韩沉迅速地给出了任务安排。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我们只知道在龙城市区内存在这样一个合成梭曼毒气的地方,普通民房或者写字楼前期安保已经筛查过几轮,也很难有合成毒气的专业设备。所以我们这次重点要放在市区内的产业园区。”

韩沉说着,顺手用记号笔在白板上挂着的镜湖区地图的镜湖新兴产业示范园区的位置的上画了个红圈:“这里离会场的距离大家都有数,而且按照会议主办方的安排,还有参观园区内互联网企业的流程。如果我是恐怖分子,削尖脑袋也会想办法打入这里。”

罗浮生点头接过话茬:“前期我们对园区整理清查了四遍,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接下来,祝红你带人马上和园区管委会联系,政府那边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他们会无条件配合。把园区内所有企业、工作室、人员的档案资料都要过来,一个一个核对,凡是身份经历存疑的一律要找出来。

周小篆、施珩、迟琛明天一人带上一组人,拿着园区的建筑设计图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查,着重看有没有暗室夹层,发现可疑情况不许擅自行动,迅速上报情况。对外口径还是例行安全清查,注意别说漏嘴。”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行动正式开始。罗浮生作为支队长,留在办公区和园区管委会的负责人寒暄,负责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一次例行检查,所以并没有十分紧张,还很热情地倒上了茶和他介绍情况。

罗浮生也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套话,倒也不是怕负责人是内鬼,主要是从负责人骄傲的描述中不难看出,他肯定不会认为这里哪家企业会有问题。直接问“你觉得你们这里谁会合成梭曼毒气啊”,指不定会被当精神病。

扯了一个多小时的皮,罗浮生还真就问出来点儿东西。园区负责人告诉目前园区纳税额十分可观,但也有个别单位表现一般:“登记的是新材料研发中心,原材料也不少进,但经营快一年了也没见到什么成品,税收也是0,创新不易啊。”

他感慨道。

罗浮生嘴上笑着附和,转手就指挥大伙着重查这家“经营不善”的企业的情况。

这一查,还真就发现了些蹊跷。

16 对 “藏蓝行动(十三)”的想法;

  1. 卧槽后面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吧~希望巍澜浮沉都能平安度过啊啊啊啊太太别吓我啊啊啊啊

  2. 我就知道后面会出大事→_→不然浮沉怎么患难见真情啊,不过,巍澜果然还是巍澜,气场永远镇压zyl47和by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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