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等两个人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临近下午五点。望着韩沉脚步轻快的背影,罗浮生心里七上八下。这一下午他一直在琢磨,所谓的“年轻人玩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没入伍之前,罗浮生也着实当过一阵子不良少年,不过因为年龄到底还是太小,能干的是在有限,无非是偷偷钻厕所里抽烟,或者两拨人架秧子起哄似的打架,至于娱乐活动更是有限,偷偷跑去录像厅看古惑仔系列已经很了不得了。参军以后,罗浮生就好比那孙悟空戴上了金箍,新兵营三个月,有天大的能耐也给收拾得服服帖帖。当初那些自认为牛逼哄哄的小打小闹都成了提都不好意思提的黑历史,不可能再去凑那个热闹,等退伍后发现自己从“时代的弄潮儿”变成了个没什么见识的富二代。

所以当韩沉说完那句话后,罗浮生难免有点儿懵,但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接问。等上了车,韩沉突然侧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的罗浮生更加不踏实起来。

好在韩沉看完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嘴角眉梢反而挂上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一脚油门开了出去。罗浮生看着他的侧脸下了决心,待会儿就算韩沉是要把他论斤卖了,他也一定主动上称,绝不迟疑!

好在韩沉并没有带他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个人一路堵车来到了龙城一处商业中心。这里是近几年新兴的一片商业区,连片的大型商场和娱乐场所满满当当。周末晚上,从三条街开外就开始堵车。两人都习惯了这种路况,淡定地跟着前面的车往前蹭。时间一长,车里的雪莲香也越来越浓郁起来。

今天出来约会,两个人谁都没喷遮掩剂,在公共场所里还好,到了这种关门关窗的车里,罗浮生就难免被这味道勾得心猿意马。面上装得跟个人似的正襟危坐,心里想的却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搞得自己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也蹭蹭往外散,像后座上晒了七八条大棉被似的。

好容易到了地方,罗浮生一秒不耽误迅速下车,被初春尚且带着凉意的夜风吹了一脸才略微平复了躁动。很快,韩沉也走过来,两个人并肩向前走了一段,一路上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年轻人们像是不怕冷,脱了羽绒服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单薄的春装,一个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然而在罗浮生眼里,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有他身边的韩沉漂亮。

一路上他走得抬头挺胸,恨不能逮着谁跟谁显摆,看,旁边儿这位,我媳妇儿!

他媳妇儿先带着他找了家饭店吃了晚饭,这次是日料,给韩沉省去了繁琐地报菜名。精致的小碟子小碗里放着可以一口一个的刺身、寿司,罗浮生被形势所迫,只好吃得文质彬彬,生怕嘴稍微长大一点儿这玩意儿就囫囵个儿掉胃里去了。最后上来的拉面和牛肉饭分量倒还算是实惠,罗浮生连汤带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好歹算是填饱了肚子。韩沉则与他完全不同,罗浮生不是没见过有案子时间紧急的情况下他和大家一块儿唏哩呼噜地吃泡成坨的方便面的样子,但此时他拿着筷子不紧不慢地夹起来眼前的食物,明明没有挑食,却莫名给人一种挑剔的感觉。

像只猫,又金贵又不好养活的那种。但罗浮生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这样的韩沉实在是太讨人喜欢,看一辈子都不会腻。

吃完饭,韩沉没开车,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悠悠地往前走,最后在一处不怎么显眼的店门前停下了脚步。说“不显眼”其实也是相对而言,这家店左手边是家装修得十分精致的书店,顺着落地玻璃窗看进去,满眼灯火通明;右手边则是家蛋糕店,黄油牛奶砂糖混合出来的甜香无孔不入地飘散出来,临街的橱窗里摆着造型繁复的蛋糕、甜点,在灯光的映衬下看上去像是童话里的糖果屋。

这两家店都称得上一句生意兴隆,蛋糕店门口甚至还排起了队。相比之下,中间这家连招牌都是灰色,两盏节能环保的小灯泡苟延残喘地照过去,勉强能看清上面写了一行不是英语也不是俄语的字母,罗浮生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最后也没认出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沉低头看了眼手表,笑着跟罗浮生说:“虽然时间还有点儿早,但是里面应该已经挺热闹了。走吧队长,带你看看年轻人都玩什么。”说完抬手推开了外面那张深棕色的厚实木门走进了进去。

这看似朴实的大门背后是一个类似酒店前台的大厅,不过灯光是蓝灰色调,照的人鬼气森森。韩沉熟门熟路地带着罗浮生穿过一条走廊,眼前又是一个大门,推开后的一瞬间,罗浮生险些被里面的声浪掀了个跟头。

如果说外面大厅那氛围类似于小倩的乱坟岗,那这里头呜嗷崩崩崩的音乐声、晃瞎人眼的镭射光配合着一堆一堆群魔乱舞的人群,就完全是盘丝洞的效果了。

罗浮生瞬间悟了,敢情外头那让人看不懂的字儿,大概写的是“聊斋志异”吧。

他发着愣,韩沉突然凑到他耳朵边儿,把声音吹了进去:“怎么样队长,这个够年轻么?”

三十八

够年轻,绝对够年轻了。

罗浮生看着舞池里随音乐声扭动的人群和不停闪烁的灯光,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和DJ时不时喊上一嗓子“让我们high起来”,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都被巨大的声浪震得跟着突突直跳。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他是在野战部队待过的人,演习时各种火箭炮榴弹炮打起来绝对比这动静还大,夜间射击时的曳光弹也绝对比那个灯球更加闪亮,他一个枪林弹雨都闯过的人还能怵这个?关键是这里的气味实在太复杂了。

韩沉说的“年轻”可不仅仅指人的年纪,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荷尔蒙。春寒料峭中这里的男男女女都穿得很单薄,男的有直接穿短袖的,有几个姑娘干脆穿上了盛夏时才能看到的吊带裙。人群中除了Beta还有不少A和O,一个个地都像不要钱一样拼命散发着信息素。

罗浮生觉得他好像童话故事里的爱丽丝钻进了兔子洞,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空气中混杂着数不清的复杂香气。有的香甜,有的苦涩,有的清冽,有的浓郁,如果单个分开来未必算得上难闻,但混杂在一起就变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味道,呛得罗浮生连打了两个喷嚏。

韩沉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门口的吧台边上,和他一块儿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叫过酒吧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两人面前就摆上了两个酒杯,里面放着几乎和杯子差不多大的球形冰块和深褐色带着气泡的液体。

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罗浮生心里直打鼓,凑到他耳边问:“明天还要上班,今天晚上喝酒合适吗?”

韩沉姿势优雅地捏着酒杯冲他扬了扬手,说:“你先尝尝。”

罗浮生半信半疑地端起自己这杯抿了一口,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是可乐?”

韩沉抿唇笑了笑,也凑到他耳边说:“我刚才和酒保说,要两杯威士忌可乐,不加威士忌。”

罗浮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个人都是出类拔萃的相貌,在吧台边上一落座就吸引了周围无数人的目光。虽然他俩举止亲密,一看就是结伴出来消遣的情侣,但身处这样的场合,总有人会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思碰一碰运气。

作为一个才退伍一年的特种侦察兵,罗浮生早就注意到和他俩隔着三四个座位,同样坐在吧台前高脚椅上的一个男人一直在打量韩沉。这边的灯光不如舞池那边那么量,看不太清那个人的长相,但估摸着应该是个Alpha。

原本罗浮生以为,就算是专门到这里来猎艳的人,也该知道“有主的干粮不能碰”的道理。韩沉的魅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有他那么大一个A摆在身边,有眼睛的都该知道他俩才是一对儿,看上两眼过过干瘾也就算了,谁还能真的那么不识相跑过来搭讪?可这世界上还真就是什么人都有,那个Alpha盯着韩沉看了一会儿,又问酒保要了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就这么端着酒杯走到他俩身边。

“你好,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他说话时不错眼珠子地看着韩沉,完全无视了罗浮生,“这杯是本店的招牌‘天堂之吻’,希望你能喜欢。”

一边说,他一边把酒杯放在韩沉面前,故意抻了抻胳膊,露出手腕上带着的价值三十多万的江诗丹顿。

韩沉抬头扫了他一眼但笑不语,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罗浮生却坐不住了。他不认识什么名表,但人家撬墙角都撬到他眼皮子底下了,这谁能忍?

现在距离比较近了,能看清这小子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几岁,穿了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衣,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模样生得倒是不难看,就是一脸的浮浪气,看着就不像啥正经人。还有他那身信息素的味道,仿佛生怕韩沉看不出来他是个A似的,不要钱一样拼命往外散。那味道要是在别人闻起来大概类似焦糖或者咖啡,但落在罗浮生的鼻子里就和扔在路口被无数人踩过的中药渣子一样,又苦又涩还带着点儿腐败的臭味,总之闻着就令人生厌。

“谢谢,他不喝。”罗浮生一把搂过韩沉的肩膀,用一个保护性的姿势把他圈在怀里,伸长了手臂把那杯鸡尾酒推远了些。

到了这个份儿上,罗浮生想着对方怎么着也该知难而退,谁知那个看似纨绔子弟的小子并不死心,居然还敢和他叫板:“我又没打算请你,这位先生都没拒绝呢,你算什么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情场如同战场,尤其是面对着韩沉这样优质的Omega时,两A相见那是分外眼红。

罗浮生心里的火登时就冒起来了,放开韩沉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步迈到那小子面前,眯起眼睛沉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但在罗浮生训练有素的结实体格衬托下,这小子就像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鸡仔,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有点儿心虚地转眼去看韩沉。

韩沉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好像事不关己似的看着他俩,唇边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这点笑意给了他错觉,这小子居然壮着胆子嘟囔了一句:“我、我又没和你说话……”

这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罗浮生不禁失笑。他也不答话,抬手把韩沉喝了一半的酒杯拿过来,一口气喝掉了剩下的可乐,倒出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扔在一边,随后徒手沿着杯口一下一下地把那个材质厚实的玻璃杯掰成了碎片,就像西北人掰白吉馍那么轻松。

他每往下掰一片,那个纨绔子弟的脸色就白上一分,等他掰完整个杯子,那小子脸上汗都下来了。

“行了,别现眼了,走吧。”沉默半晌的韩沉终于发了话。

罗浮生把玻璃碎片都放在吧台上,再没看那纨绔子弟一眼,扭头问酒保:“麻烦你收拾一下,算上杯子,一共多少钱?”

“消费80,杯子50,一共130。”

罗浮生连还价都省了,从钱包里掏出150块整票拍在吧台上:“不用找了。”说完就拉着韩沉扬长而去。

等出了酒吧的门,韩沉就开始不停地笑,走到停车场时已经从小幅度的微笑变成了哈哈大笑,笑得罗浮生一头雾水,不解地问他:“你笑什么?”

“你刚才……哈哈哈……”韩沉掏出钥匙开了车门,坐在驾驶座上还在笑,“居然掰碎人家杯子,太幼稚了。”

罗浮生被他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红着脸去捂韩沉的嘴,佯装凶狠地说:“不许笑,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韩沉一边笑一边躲,就是不让他碰到,十几秒后罗浮生急眼了,按着韩沉的肩膀把他压在座椅靠背上,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车子还没有启动,停车场里的灯光也十分暗淡,密闭的车厢形成了一个私密的小空间,俩人就在这里交换了一个缠绵而又火辣的热吻。雪莲花味道的信息素和阳光味道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让这个带着凉意的春夜也变得温暖起来。

唇舌纠缠了过了好一会儿,罗浮生才意犹未尽地放开韩沉,带着微微粗重的喘息又啄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在路灯的微光下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韩沉的眼角有一点晶莹的泪光,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的大笑还是方才的亲吻。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罗浮生的脸,提着同样不稳的气息问:“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花好月圆的夜晚,在充斥着双方信息素的车里,男朋友在接吻之后提出这样的要求,就算是迟钝如罗浮生也秒懂了他的暗示,心窝里顿时像被人用羽毛挠了几下痒得难受。他实在很想就这么点头答应下来,可看了一下手机又陷入了天人交战。

他们今天一大早出门,已经在外面玩了一天,明天又要早起上班,队里的事情还不老少。他是无所谓,但如果韩沉被他再折腾一晚上,第二天也就未必能爬得起来了。

“下次吧,”罗浮生艰难地开了口,“明天还要上班呢,我怕你起不来。”

听完这话韩沉并没有再说什么,一把将他推开,系好安全带之后就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开出了停车场。

三十九

接下来的三天,罗浮生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做错了什么。

因为韩沉不肯搭理他了。

说是“不搭理”其实也不太准确,韩沉并没有躲着他,日常见面工作都一如往常,甚至中午还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是当大家一起聊天开玩笑时,韩沉却总是能够精准避开他的话茬儿,连眼神都不给。再加上这几天队里没什么案子,大家都处于踩点上班抻着脖子等下班打卡的摸鱼状态,韩沉作为副队长更是以身作则,迟到早退得不亦乐乎,搞得罗浮生想和他说句私房话都找不到人。

发短信一条不回,打电话倒是接的,但只要不是工作上的事,韩沉一概敷衍两声语气词便借口有事挂掉。

罗浮生这大龄男青年怀抱着一腔少年烦恼手足无措,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最后万般无奈给自家妹子打了个电话。

洪澜听他说完约会过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语重心长地说:“都这样我嫂子也没提分手,看来是真心喜欢你。你也不要为了面子讳疾忌医,有病早治。”

放下电话,罗浮生一张脸时红时青,端的是姹紫嫣红。天地良心,他那天真的没多想,一是怕闹得狠了耽误韩沉第二天的事情,二是……

罗浮生抿了抿嘴唇,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虚扶着膝盖,用军人的标准坐姿静思己过。他喜欢上韩沉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他始终想不明白,韩沉为何也会看上他。

家世、人品、相貌、能力,单论起来罗浮生倒也不差什么,但跟韩沉比起来显然也只能算是过得去。在这种情况下得了人家青眼,罗浮生总觉得不是那么踏实。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情之一字,比起枪林弹雨火海刀山自是温柔许多,但若一开始便战战兢兢没了胆量,恐怕也只能一败涂地。

当天晚上,向来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罗浮生难得失眠,辗转反侧地想该怎么做才好。最后梦里都是韩沉冷着一张脸,让他有病治病,不要耽误人。

第二天,他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到了队里。苦思冥想熬了半宿却也没能想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办,再看到韩沉时反而平添了三分尴尬。

这不完犊子了么?罗浮生上火到嘴里起泡,早上在食堂喝口豆腐脑被里面撒的辣椒面弄得一个劲儿吸凉气。然而老天爷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想明白到底应该怎么办,中午饭还没吃呢,当天值班的周小篆就跟报喜鸟他兄弟报丧鸟一样,带回了新的案件——大岳村遗址被人盗挖了。

龙城这地方大概是占了名字的光,历史上也有几个朝代定都在此,虽然和“致富全靠秦始皇”的长安没法儿比,但周边也有一些古墓遗址。就在去年当地考古部门在城郊大岳村发现了一处遗迹,经过研究这一片包括生活区、墓葬区在内的遗址时代为新石器时代、东周、汉代。省级乃至中央级的主流媒体都对这件事情进行过宣传报道,连带着发现地点大岳村里的谷子地都跟着出了把名。

这之后,因为人手和技术的限制,当地文物部门并没有立即着手对这片遗址进行进一步的发掘,而是暂时将遗址保护了起来。然而就在今天上午,市局110指挥中心接到当地村民报警,说在遗址那里发现了盗洞。

“听说那边儿分局的局长已经被市局赵局长骂哭了,出了这么大纰漏,恐怕是干到头了。”周小篆汇报完情况,就开始碎嘴子地谈论起别家领导的八卦,罗浮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沉先沉下脸来。周小篆连忙闭嘴,缩着脖子把案件材料放到了罗浮生的桌子上,垫着脚尖退了出去。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韩沉两个人,罗浮生清了清嗓子,打算说点儿什么,结果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就被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他一不留神又碰到了嘴里的火泡,疼得一哆嗦,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不正常。韩沉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继续盯着那一沓案情简报。

电话的内容不出预料,这案子果然被正式移交给了刑侦支队。自由散漫的各位队员们很快就收到了统一的通知,偷溜出去一起逛街的祝红和汪徵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急匆匆往队里赶。迟琛把媳妇儿一个人撂在火锅店,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和满桌子菜都没来得及动。施珩倒是在队里,正在网游里拿着自个儿的人妖号在野外和敌对帮派的玩家PK。周小篆推门进来通知他马上会议室集合,施珩只好打出来一串被屏蔽成※的脏话,紧急下线。

刑侦支队懒散摸鱼的好时光又一次暂告结束,大家各司其职开始忙碌起来。因为案子和盗墓有关,所以他们赶到案发现场后毫不意外地在警戒线外见到了当地文物局的领导和几名考古所的工作人员。

文物局局长姓李,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气质温吞,属于那种扔人堆里都找不到的类型。然而现在他头发蓬乱,眼镜后的一双眼睛满是血丝,说话声音都哑了:“警察同志,你们一定得把东西找回来啊,那里、那里面的东西学术价值极高,不能就这么被卖了毁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韩沉和罗浮生对视一眼,开口安慰道。

接着施珩带着人先是对周边环境进行了勘察,通过脚印以及其他痕迹确定嫌疑人应至少为五名以上成年男子,盗洞周围的青铜器碎片把文物局的几位心疼得捶胸顿足。接着,在考古所技术人员的帮助下,罗浮生带队进了那个地面上开出来的盗洞。再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开口说话前先打了两个喷嚏。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几个盗墓贼看上去居然还挺“专业”,盗洞开的方向十分精准,目的性很强。

“证明这帮人里面有懂行的。”那位局长这样说。

当天晚上,刑侦支队的大楼里灯火通明。周小篆带着几名同事趴在显示器前,排查过往可疑车辆,因为案发时间难以确定,他们的工作量大得吓人。正当他们打算以大岳村周边几条道路为基础向外侦查时,罗浮生却提出了建议:“附近分局和派出所门口的监控视频你们也拷一份吧。干这么大的案子,十有八九要安排人放风,如果我是嫌疑人,做贼心虚,显然要盯着点儿警察的动向。”

周小篆一听又是高兴又是闹心,领导一句话指明了方向,但他们的工作量显然又多了起来。队里其他人也都没闲着,祝红连夜梳理文物局和考古队接触过大岳村遗址项目的人员名单,如果真有“内行”指导,显然这批人的嫌疑恐怕最大。汪徵下午给市局报送了三份简报,申请在龙城几条通往外省市的路口设置卡点,防止嫌疑人将文物带出。

“尽管现在设卡可能已经晚了,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另外,和市局指挥中心沟通一下,让派出所注意辖区内古玩店的动向。”韩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他刚才和文物局那边通了气,目前仅仅是可查证的失窃文物就已经达到了163件,其中还有包括国家一级文物。

文物局局长拽着他的胳膊低声念叨:“找不回来的话,我们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又怎么对得起后代子孙啊。”

四十

罗浮生对考古一窍不通,但也知道国家一级文物被盗事关重大。他把文物局局长的手从韩沉胳膊上扒拉下来,十分诚恳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力。不光要把盗墓的人抓着,还要把被盗的文物都追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韩沉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赞同。罗浮生也有点回过味来,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现在连作案时间都没有确定,谁知道这伙盗墓贼有没有把盗掘的文物卖出去,万一有部分已经流出了国境,追不追得回来可就不是他一个刑侦支队的支队长说了能算的了。

没等他想出来要怎么找补两句,李局长已经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晃了几下,连声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千万得找回来啊。”

罗浮生没办法,只得含糊地应了下来,好说歹说终于把这位忧心忡忡的局长送出了支队大门。

这一晚又是个不眠之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但是目前为止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到了早上七点开案情分析会时,也就只有周小篆他们那组有了一点收获。

“我们根据罗队的指示查看附近分局和派出所的监控,发现就在三天前的夜里,一辆本地牌照的车一直停在大岳村所在辖区刑警中队门口,而且一直处于发动状态。”周小篆看了一宿监控,眼珠子都熬红了,一边说还一边拿眼药水滴了两滴,同时把一张视频截图投影在大屏幕上。

那是一辆黑色的老式桑塔纳轿车,光从外观看车龄估计十年以上都不止。图片刚好截到了排气管正在往外冒尾气的画面,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由于车辆停的位置离路灯比较远,天色又很黑暗,看不清车内的情况,只能勉强辨认出车牌号。

“查过车主信息没有?”韩沉问。

“查了。”周小篆放下眼药水瓶,又换了一张图片,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张中年男子的免冠照,“车主姓卫,龙城本地人,三年前曾因盗掘古墓罪被判了九个月。”

这句话一说出来,会议室的人都不淡定了,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罗浮生心里也是一阵高兴,暗想这人形迹可疑又有前科,可以说具备重大作案嫌疑。

只有韩沉依旧不动声色,他用手里的笔在会议桌上敲了几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又问祝红:“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

祝红面前放着厚厚的一叠档案袋,苦着脸说:“我们根据李局长提供的名单查了文物局和考古队里进行过大岳村遗址勘察的有关人员,光从他们的档案和最近的行程没看出什么线索,这方面还要进一步的走访和排查。”

韩沉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投向负责现场勘察的施珩。

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伙盗墓贼作案非常谨慎,除了那几个模糊的鞋印,没有在现场留在任何多余的物品,连个清晰的指纹都没有。施珩他们也只能判断出他们的作案工具大体包括钢筋、铁锹、尼龙绳等比较常见的,并不能为目前的侦破工作提供方向。

如此看来,破案的关键恐怕还是要落在那个姓卫的刑满释放人员身上。

韩沉略微思索片刻,果断说道:“施珩从你们组抽两个人,盯着这个姓卫的,看他接下来会和什么人接触。祝红负责走访和排查和大岳村有关的考古人员,不光要查现在在职的,已经退休的也要查,如果真的有这个‘内鬼’,一定得把他找出来。迟琛等会儿吃完早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们去古玩街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出新的线索。”

早些年龙城为了发展旅游业搞了一条仿古街,距离几个古迹景点和博物馆很近,原本打算弄些餐饮和商业招揽游客,但是这么多年经营下来,餐饮和其他商业倒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都开起了古玩店,兼卖一些旅游纪念品,生意倒是一直不错。因此在一些本地人嘴里,管这条街就叫古玩一条街。

罗浮生听韩沉要和迟琛一起去暗访,心里就有点不太乐意,散会之后干脆跟着韩沉一起进了餐厅,死皮赖脸地和他坐了同一张桌子。他有心想要劝劝韩沉,替换迟琛和他一起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小篆就带着几个人呼啦啦围了上来,一边吃饭一边和领导谈工作。

其实要说的内容刚才在会上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周小篆这人又是个话篓子,嘴巴一张开就闭不上,早饭都堵不住他的嘴,絮絮叨叨地从工作聊到生活,还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了个不知道哪儿听来的段子。

“听说是咱们市里不知道哪个分局的真事儿。”周小篆喝了一口小米粥,很有八卦精神地说道,“咱们一个同事结了婚还有个孩子,但是因为工作忙一直顾不上家里。他们家老人又都在外地,就Omega一个人拉扯孩子,周围邻居都没见过他家有Alpha,有人就传闲话说这O是离婚了,也有人说是未婚生育,更有那缺德的造谣说人家是某富豪养的小三,就连孩子都是私生子。结果有天晚上咱们这同事回家,邻居都听见他家O在屋里骂街,说‘你别进来,也别换衣服,就穿着这身警服在门口站着,让大伙儿好好看看,老子有男人,是他妈的警察!’”

他讲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几个坐一张桌子吃饭的同事听了都笑。

已经成家还有了孩子的迟琛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咱们这个职业起早贪黑的,家属确实都不容易。你就说我们家,要不是我妈每个星期都过去帮着带孩子,保不齐我家那口子也得让我穿着警服在门外站着。”

韩沉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罗浮生一眼,冷笑道:“不错了,起码你们都有孩子,证明这A当得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这话别人听着云山雾罩,罗浮生心里可是门儿清,顿时脑门上汗都快下来了。也不敢抬头去看韩沉,只能一口一口拼命往嘴里塞馒头。

吃完早饭众人就散了,罗浮生找了个借口支开迟琛,一路跟着韩沉到了他的办公室,关上门之后迫不及待地拉住他一只手。

“我错了,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生气了行吗?”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是真诚和无辜。韩沉却不吃他这一套,无情地把手抽回来,淡淡说道:“这儿是工作场合,罗队如果要谈私事的话恕我不能奉陪。”

罗浮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只得讷讷地说:“不是,我想和你说的是公事。那什么,去古玩街暗访的事儿就别麻烦迟琛了吧,他还有其他任务也挺忙的,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22 对 “藏蓝行动(十)”的想法;

  1.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浮生你行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被蠢哭了!!!!!
    是不是下一章就能圆房了啊啊啊啊啊啊

    1. 这个盗墓案我好像看到过类似的真实案例。罗浮生不傻,看得出韩沉家境很好,韩沉自身条件也很好,他在韩沉面前多少有点不自信的感觉,却不知道韩沉憧憬了他很多年。韩沉眼看着就要实现梦想的时候,被泼了一盆冷水,难怪会生气呢,罗浮生还得加油(ง •̀_•́)ง啊。

  2. 羅浮生你是不是個傻子!?!?!?!?!?!?!??
    韓沉除了生氣,大概還得認真考慮這基因
    這麼個傻呼呼的不會讀空氣,以後交往了被氣死怎可好
    (這麼說來居然沒被當場甩掉真是不簡單…..)

  3. 浮生同学 不自信也是可以找对象倾诉一下的时候他会给你机会在其他地方找到自信👌!

  4. 挪福僧,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行不行哈哈哈哈哈,你说你是不是活该哈哈哈哈

  5. 韩沉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罗浮生一眼,冷笑道:“不错了,起码你们都有孩子,证明这A当得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浮生你还不拿出你前特种兵的气势来,是不是真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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