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昊觉得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儿像一个瘾君子。

身边的洪翼舟已经酣然入睡,一条胳膊很自然地横在他腰上,沉甸甸地很有分量,就像某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器官一样。侯昊侧躺在床上没有合眼,直愣愣地盯着窗帘缝隙里漏出的那一线灯光,睡意全无。身体里仿佛还残留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快感,提醒着他在一个小时以前,此刻与他同床共枕的男人怎样卖力地一次次把他送上高潮。

这已经是第八次了。

两个月来侯昊进行了无数心理建设,每一次在出门和洪翼舟见面之前都反复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做完这一次就和他分手。然而事实却是,在两个人吃饭开房,进行了一系列肉贴肉的亲切交流之后,侯昊总会把他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全幅身心都沉浸在那种如坠云端的快感当中,并且在那之后的好几天里不断地咀嚼回味,渴望着下一次还能获得这样绝妙的体验。

洪翼舟不是毒品,但却像毒品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平心而论,侯昊并不是个没吃过见过的毛头小子。他家境优渥,长相乖巧可人,性格也算得上开朗大方。虽说性取向比较小众,但在如今这个年代里,想找个看得顺眼的男朋友简直易如反掌。从大学时代他身边就不乏追求者,前前后后换过好几个男朋友,也在学校前辈的怂恿下体验过几次一夜情,就算不能说阅人无数吧,至少也是经验丰富。但像洪翼舟这样的,他还真是第一次碰上。

要说侯昊对洪翼舟的评价,四个字足以概括:器大活好。好到什么程度呢?自打半年前侯昊在醉酒之后稀里糊涂和他做了一次,心里就像被人种了草,只要一回想记忆里关于那一场性事的零星片段,心尖尖上就直发痒,就像是吃自己喜欢的美食但只能浅尝辄止,睡里梦里都会怀念那份美味。这一症状直到他第二次和洪翼舟见面,并顺利一起去开房深入交流之后才有所缓解,可紧接着到来的又是新一轮的朝思暮想。

无论是过去正经交往过的男朋友,还是只有过露水姻缘的一夜情对象,都没有让侯昊产生过这种仿佛永不餍足的感觉。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洪翼舟给自己下了什么药,否则为什么一想到他就会疯狂地分泌荷尔蒙,欲求强烈得挡都挡不住。当然,作为一名有科学常识的大学毕业生,侯昊的理智告诉他,不管什么药都不会只针对特定对象发作,唯一的原因只是洪翼舟的硬件和技术实在太出色了。

是的,洪翼舟不仅床上功夫出众,而且硬件也是万里挑一得好。这当然不仅仅是指某个器官的尺寸,他的颜值也相当过硬,至少在侯昊见过的男性里,能比他长得还好看的屈指可数,这还要算上那些影视圈的明星。当那双有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含着绵绵情意看过来,侯昊觉得但凡是个人就不可能不对他动心。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那种不知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所表现出来的恰到好处的羞涩感,更是和他锻炼得结实有力的身体形成微妙的反差,可爱得让侯昊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而一旦到了床上,他又会变得非常热情,无论是火热的拥抱、温柔的爱抚,还是性感的低喘,九浅一深的技巧,都会让侯昊瞬间变成一滩春水,彻底融化在他身下。

床下小奶狗,床上小狼狗,这谁顶得住?

按照一般的规程,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顺水推舟地和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好了。可问题也正出在这里,除了在床上的时光,侯昊觉得他对洪翼舟就是不来电。原因无他,洪翼舟这人实在是太不懂得浪漫了,虽然就性取向来说他是弯的,但这人的性格整个儿就一个钢铁直男。

这半年来,俩人一起经历了侯昊的生日、端午节和七夕节,洪翼舟在这些日子里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平时俩人开房也是吃了饭就开干,根本谈不上什么氛围营造。有几次侯昊旁敲侧击向他抱怨,结果洪翼舟表现得极其惊讶,一句话说得侯昊险些想要揍他:“你一个大男人还讲究这些?”

另外他的职业也是一个问题。洪翼舟比侯昊大两岁,是个铁建工程师,这半年里除了和侯昊见面的时间,其他日子基本都在天南海北地奔波。别说随叫随到了,有时候他在深山老林里面做测绘,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虽说侯昊不是小姑娘需要人哄,但他也想要一个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知冷知热的男朋友。

于是在感觉到自己对洪翼舟只有肉体需求之后,侯昊就决定要和他分手。这两个月来侯昊设想过无数次,最后再做一次就分手,然而每一次都功败垂成。性爱的满足和愉悦让他像吸毒一样越陷越深,“分手”这两个字好像有千斤重,怎样都说不出口。

窗帘缝隙里漏出的那一线暖黄色的路灯灯光逐渐被明亮的天光取代,侯昊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性事不决问前辈,恐怕是时候要开启场外求助了。

第二天侯昊足足睡到中午才醒。洪翼舟早就离开了,手机微信里有他发来的信息,大意无非是告知侯昊他今天有什么工作不得不早起离开,下午大约几点可以结束工作,并且询问他晚上是否能一起共进晚餐。

面对着如此钢铁直男式的留言,侯昊见惯不怪地咧嘴笑了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对话框里输入了“ok”两个字母。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快速将这句话删去,回了一句:昨天吃撑了,今天我选择养生。

类似这样的调情在过去也不是没有过,洪翼舟好像并没有起疑,几分钟后回复道:那就后天?我这次可以在这里待半个月,想多陪陪你。

尽管受尽摧折的腰部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在看到这句平平无奇的话之后,侯昊依然记吃不记打地回忆起昨天夜里的火辣激情,几个小时前才被狠狠满足过的身体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该死的性吸引力!侯昊咬牙咒骂了几句,也不知是在骂洪翼舟,还是骂他自己。但他到底还惦记着要分手的事情,没有妥协,只是回复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笑脸表情。

在床上一直躺到五脏庙开始闹腾,侯昊才懒洋洋地起床穿戴洗漱。地上散落着他在昨天夜里迫不及待自己脱掉的衣服,还有好几个明显被使用过的安全套,床单和被套上也还残留着体液干涸之后的痕迹。至于他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吻痕和指印,那都属于正常操作了。

在酒店附近随便找了家饭店填饱了肚子,侯昊给那位引领他进入约炮世界的前辈打了个电话,约他下午出来见面。

这位前辈名叫杨修贤,严格来说算是侯昊大学的师兄,只不过同校不同系。他在龙城男同性恋圈子里声名赫赫,有个名号叫做“无人不斩”,据说哪怕是直男都会被他掰弯,乖乖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是个有着传说般无往不利的魅力的男人,一直被侯昊奉为偶像。

下午大约三点多钟,杨修贤准时到了他俩约好的咖啡馆。他长着一脑袋带点儿自然卷的小卷毛,穿一件皮夹克和一条修身牛仔裤,腰肢纤细双腿修长,刚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然而他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侯昊身边,抬手召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随后他也不说话,单手托腮面带笑容地盯着侯昊一个劲儿看,那眼神就像是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究竟价值几何。

侯昊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白了他一眼问道:“你看什么呢?”

杨修贤没有回话,只是用手比划了一下锁骨的位置,红艳艳的丰唇轻轻勾起,衬得嘴角边一颗小痣风流动人。

侯昊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脸上不禁有点泛红。中午照镜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透过衬衫的领口,锁骨附近白净的肌肤上几个红色的吻痕清晰可见。洪翼舟酷爱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就像是小狗习惯于标记地盘一样。

“最近过得不错嘛,容光焕发。”杨修贤笑吟吟地开了口,“看来那位工程师很让你满意啊。”

这话原本没什么毛病,但却恰好戳中了侯昊的心事。他幽幽叹了口气,摆弄着手里的茶 杯说:“就是太满意了,我才会这么为难。”

“哦?此话怎讲?”杨修贤瞬间来了兴趣。

侯昊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就把自己怎么想和洪翼舟分手,又是怎样沉迷于对方床上技巧导致无法分手成功的过程删繁就简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师兄,你说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呀?”

初时杨修贤还听得津津有味,但越听他的表情越古怪,最后居然用一种看外星生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侯昊,冷不丁冒出一句:“还有这等好事?”

侯昊没忍住隔着桌子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带了点儿抱怨说:“我这儿说正经的呢。”

“我哪儿不正经了?”杨修贤反问,片刻后又眯起眼睛,稍稍凑近了一点儿,“哎,他的技术到底有多好,能让你这么放不下?”

侯昊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么说吧,跟他睡过以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你当初跟我说过的那句话。”

“哪句?”

“性爱就像飞行一样美妙。”

侯昊和第一任男朋友的初体验并不怎么好。当时他俩都很年轻,在那方面经验不足,第一次性爱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这导致他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尝试,直到认识了杨修贤。在杨修贤的指点之下,侯昊学会了该怎样在床上放松身体,享受刺激,也学会了该怎样更好地保护自己。之后虽然他也能够在和不同男人的翻云覆雨中品尝到快感,但总觉得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仿佛在那个过程中他只是一个奉献者,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赐予的感受,无论是痛还是爽都由不得他做主。

然而洪翼舟不一样,他好像可以精确地感知到侯昊在床上的所思所想,总能在最恰到好处的时机给予他最恰到好处的刺激,就连他是真的吃不消了求饶还是口是心非地欲拒还迎都能判断得非常准确。和他做爱时,侯昊不需要考虑是否要讨好对方,也不需要被动地奉献,只要他想,洪翼舟就能满足。

听完侯昊一唱三叹的讲述,杨修贤表示不能理解这种百转千回的小心思。他在这方面特别干脆利落,睡得满意那就多睡几次,睡得不满意那就一脚踹开再找下一个,这有什么难的?至于分手就更简单了,当面说不出口不会发个微信说吗?要是实在不想伤了和气,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不就完了,两条腿的人类那么多,谁还能真那么死心眼搁一棵树上吊死?

侯昊则再三强调非不想也实不能也,他的肉体早已背叛了心灵,被洪翼舟拿捏得死死的。

两人就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地讨论了半天,杨修贤都有点儿不耐烦了,最后一拍大腿,出了个馊主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这样,我把他勾搭走,让他自己和你提分手,省得你老是拿不定主意。”

侯昊好悬没喷出一口热茶,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天,才战战兢兢地问:“你……你开玩笑的吧?”

“谁和你开玩笑了,当然是认真的。”杨修贤转了转眼珠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把他夸得那么好,弄得我都有点儿好奇了。反正迟早都要分手,不如借我体验一次,顺便也帮你解决一个难题,怎么样?”

他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问侯昊借一个游戏机,侯昊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从理论上讲,杨修贤说得很有道理,他和洪翼舟充其量只能算炮友,连情侣都谈不上,彼此之间根本不需要对对方表现忠诚,况且现在是他自己苦于想分手而不得,能有人帮他解决还不好么?然而问题就在于洪翼舟他不是一样可以随意和朋友分享的玩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杨修贤想睡他,他会愿意么?

想到这里,侯昊忍不住又去打量坐在他对面的杨修贤。眉目舒朗,眼风勾人,细腰长腿,纤秾合度,真是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走,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流,再加上圈子里盛传的他的那些手段,洪翼舟有什么理由不愿意呢?

侯昊一下子就变得非常犹豫,感觉答应杨修贤比和洪翼舟直接说分手还难些。他踌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其实他挺老实的,工作还特别忙……”

“这有什么关系?我管他老实不老实,工作忙不忙,活儿好就行。”杨修贤做了个手势打断他,又舔了舔嘴唇,好像想起了什么美味佳肴,“最近正好我空窗期,也没遇着特别合心意的,就他了。”

说完见侯昊半晌没反应,他又挑了挑眉毛,抬眼看过来,“该不会是你舍不得吧?”

这一下把侯昊噎那儿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纠结了很久才咬了咬牙,说:“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好,那你抽空约他出来,就说去酒吧玩儿,到时候你别露面,我替你赴约。”杨修贤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拍了拍侯昊的肩膀,就这么扬长而去。

他走之后侯昊又独自愣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刚才我干了什么”。

可不管他再怎样纠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也不好马上反悔。于是这天晚上他给洪翼舟发了条微信,约他第二天晚上在某个酒吧见面,等到对方毫不犹豫发来一个“好”字,心里越发五味杂陈。

到了约好的时间,侯昊犹豫再三,还是准备过去看一看。他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该抱着啥样的心态,是希望杨修贤成功呢,还是希望他不成功。临出门时他特意换了件平时不大穿的宽松卫衣,戴了平光眼镜和口罩,多少算是做了一些伪装。

酒吧里灯光昏暗,但侯昊还是很快找到了洪翼舟,他那个长相实在有点显眼,就算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挡不住旁人探究的目光。

这是家gay吧,来的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懂的人都懂。

侯昊隔着两张桌子找了个易于躲藏的卡座坐下来,随便点了一瓶啤酒,悄悄注视着洪翼舟。

此时他一个人干坐着,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或者往门口的方向张望,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罐可乐。

看着这罐可乐侯昊心头就是一软。他和洪翼舟认识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那次他是伴郎,陪着新郎敬酒敬到洪翼舟那桌时,他就说他酒精过敏不能喝酒,拿一罐可乐陪了半杯。他那略显慌乱又带着几分羞涩的小表情当时就看得侯昊心花怒放,特别是他喝可乐时低垂下来微微颤动的长睫毛,就像蝴蝶振翅一样撩得侯昊心尖尖上直发痒。

那天他为了帮新郎挡酒喝得有点多,婚宴结束时已经不太能走直线了。也是阴差阳错,新郎不知怎么想的,偏偏把他塞进了洪翼舟车里,嘱咐洪翼舟送他先回酒店休息。一路上侯昊借着酒劲儿没少对他动手动脚,洪翼舟都默默忍受下来,除了一双耳朵红得透亮之外,也没什么特殊表示。然而侯昊心里就是笃定,这人和他一定是同类,而且并不排斥他的亲近。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水到渠成,洪翼舟搀着侯昊进了酒店的客房,一夜都没有离开。

侯昊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第二天中午洪翼舟走后没多久,就通过新加的微信给他发了张图片,是一份违停罚单,地点就在那家酒店外面的道路上,罚200元,扣三分。

当时洪翼舟在微信里说:怎么办,这你得给我个说法吧?

侯昊笑嘻嘻地秒回:肉偿,时间地点你定。

这边厢他还在胡思乱想,那边杨修贤已经到了。看得出来他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款式修身的休闲西装,外翻的领口一直开到胸口,露出一大片白净细腻的肌肤,腰间系一条两指宽的棕红色细腰带,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乍一看还能瞧出几分书卷气。他刚一进门就在整个酒吧里环视一圈,吓得侯昊赶紧把脸埋进酒水单躲避他的目光。然而杨修贤的视线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径直走到吧台边,不知要了一杯什么酒,就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喝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出现他这样一个人物,要说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侯昊分明看见洪翼舟也往杨修贤身上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立马被敏锐的杨修贤捕捉到了,两人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一个对角线,中间隔着好几张桌子,杨修贤迎着洪翼舟的目光举了一下酒杯,眼一弯唇一勾,露出一个带有几分诱惑的笑容。

侯昊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酒水单,他知道,这是师兄要开大招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洪翼舟的神情和动作肉眼可见地急躁起来,他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后侯昊听到提示音一响,自己的手机里收到一条微信:你什么时候到?

就在他低下头思考该怎么回这条信息的时候,杨修贤已经走到了洪翼舟身边,微微俯下身问了句什么。侯昊马上没了回微信的心思,赶紧探头继续往那边看去。

杨修贤在洪翼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酒杯放到一旁,红艳艳的丰唇开开合合,又说了几句话。这会儿酒吧里的人比较多,声音有点儿嘈杂,侯昊这个距离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能看到两个人的神态和肢体动作。

起初洪翼舟还有点心不在焉,不停地低头看手机,大概是在等侯昊回微信。然而杨修贤到底手段了得,三言两语之间就让他抬起眼睛专注地看向自己,好像连等待的急躁也缓解了不少。不知道杨修贤是不是说了个笑话,侯昊眼看着洪翼舟笑了,笑得既温柔又腼腆,还拿起他的可乐罐和杨修贤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泛上心头,侯昊太熟悉这个表情了。当初他们春风一度之后,第二次见面一起吃饭的时候,侯昊活学活用杨修贤教他的小技巧,讲了好几个惹人发笑的小段子,那时洪翼舟也露出了这样的笑容,他不光笑,耳朵还红彤彤的,看得侯昊一阵心猿意马。

虽然现在隔得有点儿远看不清楚,但侯昊觉得,他几乎都能数清楚洪翼舟微笑时眼角绽开的细纹。直可惜,现在让他露出笑容的人不是自己,是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个段位的杨修贤。也不知道洪翼舟心里会不会拿他们俩人做个比较,那他肯定马上就能意识到侯昊当初表现得有多么拙劣。

两人聊了能有十分钟,看样子聊得还挺投缘。紧接着侯昊看见杨修贤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椅子,和洪翼舟挨得近了些,又把自己一只手掌摊开放在桌面上,用纤细的指尖在掌心里比划着什么。洪翼舟也显得相当配合,把脑袋凑近了去看,一边看一边点头。比划了几下之后杨修贤就把手掌收了起来,但上半身的姿势没变,视线从下往上看着洪翼舟,唇边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侯昊心里咯噔一下,那种酸酸涩涩的情绪似乎更清晰了。杨修贤曾经指点过他,如果遇到了想要勾搭的对象,不能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明显,那样容易把人吓跑,最好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单纯无害的,接下来就会好办很多。比如说看人的时候,直勾勾地平视会让同为男性的对象有被挑衅的感觉,而从下往上看就不会,这样会让人觉得是信任和仰慕。

他和洪翼舟最初约炮的那几次,侯昊没少从这种自下而上的角度打量他,往往轻而易举地就能把洪翼舟看得面红耳赤。

果然也就过了没一会儿,洪翼舟就像有些不自在似的移开了目光,挪了挪身体与杨修贤拉开一段距离,继续去看手机。而杨修贤也不以为忤,直起上半身去拿桌上的酒杯,状似无意地用手指轻轻擦过洪翼舟捧着手机的手背。

洪翼舟仿佛一只被烫着了的猫,飞快地往旁边闪了闪,有些疑惑地看向杨修贤。

杨修贤面带笑意地动了动嘴唇,这回侯昊看清楚了他的口型,说的大约是“抱歉”。但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歉意,眉梢眼角尽是说不出的诱惑。

侯昊只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在这一瞬间断开了,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从藏身的卡座里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摘下了口罩了眼镜,三步并做两步赶到那两个人身边,彻底破坏了他们之间才刚刚暧昧起来的氛围。

洪翼舟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一开口却是如释重负的语气:“你怎么才来?”

侯昊一句话都不想说,也没看边上的杨修贤,一把拉起洪翼舟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你不是说……”洪翼舟很意外,但却没有挣扎,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腕走向大门口。

“我改主意了。”侯昊恶狠狠地说,也不知是打算说给谁听。

洪翼舟不再问了,顺从地跟着侯昊出了酒吧的大门。他俩谁都没有看到,杨修贤对着他们的背影又举了一下酒杯,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断了艳遇的懊恼和意外。

侯昊就这样拉着洪翼舟走到巷口的商务酒店,干脆利索地开了间房,又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进了客房里。

房门一关,侯昊半点儿时间也不耽误,直接把洪翼舟推倒在床上,欺身而上跨坐在他腰间,揪住他的衣领,对准他的嘴唇亲了下去。

洪翼舟从善如流地和他唇舌纠缠,手臂环住他的细腰,手掌隔着厚实的卫衣在他后背轻轻游移。

一个火辣辣的热吻过后,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侯昊像是和谁有仇似的,一边喘息一边解洪翼舟衬衣的扣子,手指颤抖得不像话,嘴里却依旧是近乎凶狠地说:“我睡够你之前,不许和别人上床!”

洪翼舟看着他的眼神从困惑渐渐转为惊讶,抬手抹了一下他的脸,沉声问:“你哭什么?”

被压抑着的情绪尽数涌上心头,侯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含了满眼的泪。

原来那句说不出的分手,不是因为上瘾,而是因为喜欢。

他放弃了继续解扣子,俯身抱住了洪翼舟,吸着鼻子在他耳边发生闷闷的声音:“……当我男朋友吧。”

洪翼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笑道:“现在不已经是了么?”

12 对 “睡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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