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等候区像个充斥着消毒水味的菜市场。孩子哭,大人喊,医护人员团团转,人们要么步履匆匆,要么茫然徘徊,看一眼就让人添一层焦虑。
尤东东戴着鸭舌帽,脸上的蓝色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倒不是他防疫意识有多强,而是他觉得自个儿年纪轻轻,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两个月前,尤东东他们公司接了个大单,老板看着那起码顶一个季度纯利润的订金眼珠子都绿了,周扒皮使唤牲口似的逼着他们搬砖。尤东东本来不想太拼,但他这个人耳根子软,先是被领导用“前途”忽悠着打了针鸡血,紧跟着又被高额的奖金刺激着了,瞬间燃起了熊熊斗志。每天恨不能长在工位里,到后来为了赶工期,他连水都不敢多喝,生怕上个厕所灵感就跟着一块儿尿出去了。
项目结束那天,尤东东双眼无神摊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没猝死,有命花,不亏。”
饱暖思那啥,第二天尤东东好容易睡了个懒觉,觉得自己最近太忙,冷落了好兄弟,便想要在温暖的被窝里用祖传的右手给它点儿安慰。他家兄弟却一反常态,努力捣鼓了半天,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大学刚毕业两年,平时给块砂纸都能磨一发的尤东东有点儿慌,一把抓起手机科学上网,翻着各路菩萨的主页努力找感觉。然而日常能让他热血沸腾的男菩萨今天却不显灵了,尤东东越着急越不得其法,最后除了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别无所获。作为一个天生基佬,尤东东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次不行,尤东东尚且可以解释成前一段太累状态不好,结果接下来几天,天天如此。而且他还添了个小肚子疼的毛病,下腹部阵阵隐痛弄得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尤东东试着百度了一下自己的症状,越看心越凉,俗话说看病百度,癌症起步,觉得自己弄不好活不过三个月的尤东东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讳疾忌医,网上挂号确认时间后,跟公司请了一天假去医院。
医院里永远比想象中人更多,尤东东排了一上午的队,才终于进了诊室。他进去的时候,医生正在抓紧用保温杯喝水,尤东东乖乖坐在凳子上,等人家把保温杯盖子拧好。
然后他看了眼医生白大褂别着的名牌,犹犹豫豫地开口:“井,井医生你好。”
医生下半张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露出来的眼睛又圆又大,睫毛太长,看上去毛乎乎的,脑袋后面还扎着一个短短的小揪揪。
尤东东看着这样的医生,心里又凉了一截。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大夫能靠谱么?
然而事已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尤东东只能忍着尴尬和医生如此这般说了说最近的情况。
“井医生,我一直洁身自好,连对象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这样儿了。”说到最后,尤东东几乎快哭出来,他觉得他是真冤啊,二十来年原装产品,一觉醒来就出了故障,这找谁说理去?
医生大概是看惯了这种情况,极为淡定地点点头,还随手给他拽了张纸巾,边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操作,边下达指令:“你把裤子脱掉趴诊疗床上,我给你开个前列腺液检查,要先指检。”
尤东东只觉得全身血液都直冲脑袋顶,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那指检是什么?对于尤东东来说,四舍五入等于破处啊!
一向活得小心翼翼,从来不敢暴露自己性取向的小尤同志半个身子都麻了。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遵医嘱赶紧照做,但事实上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井医生见他这样也不急着催促,先起身戴好指套,才冲着尤东东微微一点头:“你不用紧张,很快就好。”
井医生的声音不算低沉,语气十分温柔,配上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很容易给人一种毫无威胁的安全感。
尤东东视死如归地扶着桌子缓缓起身,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这大夫看上去应该是个大帅逼,别说是正常做治疗了,就算……就算是真和他打一炮,自己也不吃亏。
深吸口气,尤东东把鸭舌帽摘下来,伸手解开运动裤的松紧带,一咬牙一闭眼把裤腰褪到膝盖处,爬到了诊疗床上。
“小腿平放,大腿与床面垂直,两腿稍分开。胸部贴于床面,腹部悬空,臀部抬起;两臂屈肘放于头两侧,头转向一侧。”井医生十分专业地指导他该如何摆出合适的姿势,尤东东紧张到手脚和大脑脱节,四肢都有自己的想法,手忙脚乱地像个翻不过壳的小王八。
快被自己蠢哭的尤东东眼睛都红了,就听井医生温和地安慰他:“对,下身再抬高一点就好了,放松一些,没事的。”
“嗯。”从嗓子眼里勉强挤出来一点儿回应,尤东东一把扯下内裤,将头转向靠墙一侧,死死闭着眼,大气都不敢喘。
但是眼睛闭上了,注意力反而更集中了。炸了毛的尤东东这一刻成了个耳朵长长却柔弱可欺的小小兔崽子,听声辨位,把井医生的动作听了个一清二楚。
越清楚,越紧张,越紧张,越清楚。
尤东东现在恨不能自己是块石头,无知无觉才好,但是井医生偏偏还要递给他一个小玻璃检查皿:“放到尿道外口,等下接流出来的前列腺液。”
……
处男基佬尤东东想,我要是真犯了错误,可以由法律判处死刑,而不是让我受这种折磨啊。
内心深处已经被反复击毙的尤东东生无可恋,好在井医生手法很专业,十分迅速地提取了前列腺液,随后摘下指套,示意尤东东指检结束了。
最后检查结果出来,尤东东发现自己并没有得绝症,只是个前列腺液,好好治疗再活个六十年问题不大。
有什么用呢?尤东东拿着井医生开的药,步履沉重地走出医院。病治好了又能如何,反正我人已经社死了。
到底是年轻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疗程下来,尤东东的小兄弟终于恢复了正常,那个不痛,月月轻松。
只不过从那之后至少小半年,尤东东都会刻意绕着那家医院走,生怕哪天不小心碰到井医生,再死一回。
至于男朋友,那也是没影儿的事,好友几次邀请他一块儿去夜店坐坐,尤东东都给拒了。他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啥都不干都能得前列腺炎,要是再作一点儿,怕不是更得去男科医院大喊“大夫我有救了”。
最后朋友没办法,给他找到了个相亲对象,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工作稳定收入高,人长得也帅,生拉硬拽让他到时候去见一面。
尤东东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周日下午,阳光正好,尤东东提前一会儿到了约好的咖啡厅,紧张得直搓手。
过了五分钟,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名穿着灰色风衣的青年直直地朝着尤东东的方向走来。
为了保持形象,尤东东今天没有戴黑框眼镜,费劲不拉地硬是塞了对隐形日抛。因为不太习惯,所以一直等人走到近前,尤东东才算彻底看清来人的长相。
大眼睛,很好看,小揪揪,很时髦,声音温柔,一看就是个好人。
……
很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尤东东决定等会儿就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一个月后,尤东东牵着井然的手一起看电影,心想傻逼才去投江,老子男朋友天下第一!

5 对 “看病”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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