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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躺在床上,有点儿懵圈。没见过的枕巾,没见过的被罩,没见过的床单……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但只能记得自己为了不在准老丈人面前露怯,一口一口灌下去不少白酒,这之后无论怎么想都是一片空白。

再恢复意识,就已经是天光大亮,而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上面摆着的是龙哥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白宇闭了闭眼,鸵鸟般地把被子拉到了头上:太丢人了,第一次登门就让老丈人喝趴下了了,然后还鸠占鹊巢睡了龙哥的床……

想到这层,他腾地一下弹起来,龙哥呢?白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衬衣扣子解开了,但是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都好好穿在身上,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四仰八叉占了一整张床,怎么看都不像是旁边能睡下第二个人。

白宇整理好衣服,用力压了压睡成鸡窝的头发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卧室的门。一冒头就被正在往饭桌上端早餐的朱阿姨喊住:“小白醒啦?刚还想让龙龙去叫你起床吃饭呢。”

白宇红着脸和叔叔阿姨问过好后不好意思地问:“阿姨我昨晚喝多了,麻烦你们照顾了。”

没等朱阿姨说话,老爷子倒是先抢着表扬他:“小伙子酒品好!喝完就笑,笑够了就睡,跟我年轻时候差不多。酒量可以练嘛!”

老太太听完白了他一眼:“把你美的,可算有人陪你喝酒了是不是。”

在厨房看着烧水的朱一龙终于姗姗来迟,拉着白宇往厕所走:“我带小白洗漱啊。”

他把特地准备的新毛巾过了凉水拧干后递给白宇,还随手捏了把人家耳朵,打趣地问:“脸怎么红成这样?”

白宇捂着耳朵瞪他:“换你到我家喝高了再住一宿再睡过头了试试!”

接着朱一龙仿佛是被这句话戳到了痒痒肉,盒盒盒盒盒地笑到停不下来。白宇也被他闹得没了脾气,认命地拿过牙刷刷起了牙。牙刷、毛巾、甚至牙膏都是崭新的,唯独剃须刀是朱一龙的。

白宇本想从他手里接过来自己刮,朱一龙却往后闪了一下,然后在他脸上抹上了厚厚的泡沫。白宇莫名觉得脸上发痒,想说自己来,朱一龙却不肯,手上加了些力气将他困在了洗脸池和自己中间。早上起来本就敏感,白宇甚至觉得再蹭几下自己的小兄弟眼看着就要不看场合瞎蹦跶,于是他被吓得动都不敢动,只能掩耳盗铃地闭上眼睛,感受刀锋温柔又轻快地从自己下巴一路划过去。朱一龙的左手扶着他的脖子,拇指刚好抵在喉结的位置。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和被人扼住要害的紧张感交织,激得白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跳得几乎要蹦出喉咙。

等朱一龙帮他洗掉脸上的泡沫擦干下巴,他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好在朱一龙也没有继续撩他,一家人安安生生地吃了早饭。之后白宇不顾朱妈妈反对,主动洗了碗筷后便要告辞。

朱妈妈见状也不多留他,扭身进屋拿了一个袋子和一个红包出来塞给了白宇。

“按照我们家那边的规矩,儿子对象头一次登门,当爸妈的要给大红包。袋子里面是送给你父母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帮叔叔阿姨给他们带个好。”

白宇扎着手推辞,说什么也不肯收。老太太推让了两下,把东西直接扔给了坐在一边儿跟看热闹似的自家老头:“你给!”

老爷子无奈起身,想了想后总结发言:“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下礼拜还来陪我喝酒就行。”

这话说完就被媳妇儿推了一把,朱爸爸也不生气,把东西往白宇手里一塞,就挥挥手示意两个小的可以跪安了。

时间还早,朱一龙一路把人送到了家楼下。白宇拒绝了他给自己放一天假的提议,直说自己回去换身衣服就去超市,还催着他赶紧去超市开门,别耽误了生意。

朱一龙笑着点头:“行,听你的。”

白宇上楼的时候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然后觉得老板这么听自己的话,感觉还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到家后,白宇先是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了父母。里面是装着一份精包装的蜂王浆礼盒和两条广告里天天介绍的神功元气袋。

他家老太太一个劲儿埋怨他不懂事儿,怎么能连吃带拿的。白宇心说我这不是劲儿没老丈人大么……

随后他和父母大概说了说昨晚的事儿,老太太听到他说自己喝瘫了之后用手捋了捋胸口:“那还行,我和你爸一宿没睡好觉,就怕你借着酒劲儿再对人家孩子做点儿什么。”

白宇眨巴眨巴眼睛,想说妈您可真想多了。

不是吹,就他龙哥那手劲儿,自己就算是真禽兽不如想要霸王硬上弓,估计骨折都是轻的。

接下来他爸补充:“但是你已经在人家家里住了一宿了,这事儿咱家不能不认。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中秋节了,你去和人家孩子商量商量,看他愿不愿意来家里过节。”

白宇趁着换衣服的功夫数了数红包里的钱,里面躺着一叠百元大钞,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高点儿。白宇想了想,把钱塞回红包放进了床头的抽屉里。

下午到了超市,他就把中秋来家里吃饭的事情告诉了朱一龙。朱一龙紧张得直搓大腿,忐忑地问他:“两位老人家愿意见我啊?我带点儿什么东西去你家好?”

白宇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自个儿想去吧!”

当天晚上,白宇做了个梦。梦里他和朱一龙在床上亲得难舍难分,最后还被人给死死按在床上干得叫都叫不出来。醒来后,他认命地大半夜偷偷跑到厕所洗内裤,等再回到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唇舌相交的触感过于鲜明,让他几乎要丧失梦与现实的界限。最后白宇有点儿发愁: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劝动朱一龙做1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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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朱一龙翻来覆去一宿都没睡好,隔两个小时就要去看一眼白宇的状况,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可没睡几个小时又被他家老太太在厨房弄早餐的动静给吵醒了。反正也差不多到了平时他起床的时间,朱一龙干脆爬起来给他妈妈打下手。

见儿子规规矩矩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老太太比较满意,扭头看了一眼白宇还没起来,把他叫道跟前说悄悄话:“小白这孩子真不错,你爸也很喜欢他。你俩年纪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就这么定下来?回头你主动问问,方便的时候到人家家里去一趟,征求一下别人长辈的意见。”

这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上门提亲的意思,朱一龙听得手一抖,正切榨菜丝的刀好悬没割在自己手指头上,脸上早就红了一片。

他含糊地应了两声,心里面却直打鼓。虽说到白宇家见家长是迟早的事儿,但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犯怵。他没有自信能像白宇这样讨人喜欢,性格不够活泛嘴又不够甜,万一表现得不够得体,保不齐能被人家直接打出来。

他越想越没有信心,直到白宇起床,吃过早饭准备回家换衣服,他也没敢提想见白宇父母的事儿。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下午白宇过来超市上班,居然主动提出让他中秋节去家里吃饭。

朱一龙当时就紧张得不行,裤腿都快被搓出个洞来了。反倒是白宇一派云淡风轻,连主意都不肯帮他出,好像并不担心自己爹妈会看不上朱一龙。

看着他笑吟吟的表情,朱一龙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他想起早上把白宇困在洗脸池旁给他刮胡子的事情,他是真喜欢白宇没有胡子的样子,看上去又软又嫩,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青春逼人。

朱一龙默默垂下眼帘,心想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无论如何也要让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同意他俩在一起。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个星期又下了两场雨,气温一下子降了很多,大街上穿长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周末的时候朱一龙妈妈约了小姐妹去百货大楼买秋装,看上了一款男式两用衫,当即出手买了两件,特别交代了一件米白色的给儿子,一件浅蓝色的给白宇。

第二天朱一龙把那件衣服拿去超市,让白宇穿上试试,如果不合身可以换。

白宇正在清点新到的一批礼盒装保健品,抬头看到那件衣服一下子红了脸,赶紧把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接过来左看右看:“这是……阿姨给我买的?”

“嗯,咱俩一人一件。”朱一龙阻止了他要翻吊牌的动作,“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白宇踌躇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依言把两用衫套在了自己的长袖体恤衫外面。浅蓝的颜色很衬他的肤色,整个人看上去既清爽又干练,尺码也很合适,不大也不小,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朱一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顺手把脖子后面的吊牌剪了,笑道:“不错,反正今天降温,就穿着别脱了。”

“那怎么行?还要干活儿呢,弄脏了多可惜。”白宇还是把衣服脱下来,仔细地折好又放回购物袋里,“帮我谢谢阿姨,让她费心了。”

朱一龙正想调侃他两句,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皮皮抱着两个大箱子走进门。当着表弟的面,他也不便再和白宇说体己话,赶紧撸起袖子去帮皮皮搬东西。

眼看着离中秋节越来越近,超市里最近多进了几批货,这几天一下子比过去忙碌了许多,就连晚班的皮皮也不得不在白天就过来帮忙。白宇对此提出过疑问,朱一龙告诉他,超市周围除了体校的福利区,还有体育局领导的家属区,逢年过节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都会在这里选购礼品,这也是超市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等卸完了货,皮皮拿着个小本子走过来,指着其中一个包装不太一样的箱子问朱一龙:“哥,这几盒燕窝不在咱们采购清单上,是不是厂商送错了?”

“没错,是我订的。”朱一龙抬头看了一眼,见白宇正忙着用贴标机给新到的商品打价格,没工夫注意这边儿,这才把皮皮拉到角落里,小声说,“帮我先搬到仓库里去,别让你宇哥看见。”

皮皮心领神会,也低声笑道:“懂了,是孝敬丈母娘的吧?”

朱一龙拍拍他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又说:“晚上你下班的时候拿两盒走,也孝敬孝敬你丈母娘。”

皮皮道了声谢,搬起那个箱子进了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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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白宇实打实地体会了一把超市的“旺季”。即便他现在已经是个熟练工,但收银台前也经常会排起队来。不少顾客购买的东西都是一些价格比较高的礼盒,白宇结账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算错账耽误了他龙哥的生意。

朱一龙这一段时间也不能总在店里坐镇,为了顺利进到一些受欢迎的紧俏商品,他白天大多数时间都要出去和供销商扯皮。担心白宇一个人在店里吃不上饭,朱妈妈隔三差五就跑来送次保温桶。

白宇知道朱家父母是真心对自己好,也珍惜这份福气。现在他无论给自家爹妈买什么,哪怕就是一双袜子两幅鞋垫,都会给朱一龙的父母也带上一份。

但即使有朱妈妈照顾,赶上特别忙的日子,白宇也只能把午饭时间往后拖,有的时候啃口面包对付对付,更多的时候就干脆忙活忘了。

饥一顿饱一顿的次数一多,他那本来就不算太结实的小身板便有些扛不住,偶尔会闹胃痛。但是因为不算严重,白宇也就没往心里去。一手捂着胃,一手计算器噼里啪啦按得飞快,笑脸相迎任哪个顾客都看不出问题。

但朱一龙不是顾客,没那么好糊弄。

一天下午临近换班,超市里难得没什么人,白宇胃痛得厉害,白着一张脸缩在收银台里的凳子上小口小口地喝热水。听到门口有动静,抬头发现是朱一龙进来了。

白宇挥了挥打招呼:“回来啦龙哥。”

朱一龙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大步走过来,皱着眉头问:“哪里不舒服?”

白宇赶紧摇头,连声否认,指天誓日地表示自己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可惜他那胃不给面子,冷不丁儿狠狠抽痛一下,白宇没忍住,蜷缩成一团,再抬头汗都下来了。

但幸好痛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很快就对着脸都吓白了的朱一龙摆了摆手:“龙哥我没事了,你别紧张。”

直到他彻底缓过来,朱一龙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白宇老实交代了自己胃痛的事情,着重强调了一下上学那会儿就这样,大夫早就说过屁事没有。

说完他抬眼看了一下朱一龙那始终铁青的脸色,心虚得不行。他不是不知好歹的小孩,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这事儿多气人。所以他决定等下不管朱一龙怎么批评他,他都一定虚心接受,绝不狡辩。

结果朱一龙什么也没说,只让白宇坐着休息,自己负责收银。皮皮来换班的时候就看白宇鹌鹑似的坐在一边儿小口小口喝热水,朱一龙绷着个脸不说话。皮皮头一次看这阵势,还觉得有点儿新鲜。他趁着交接的时候低声问白宇这是怎么了,白宇蔫头耷脑地摇摇头。

回去的路上,朱一龙照旧送了他一程,临分别的时候也很正常地说了明天见。白宇晚上回去反省了半宿,决定今后就是再忙也要想办法吃上饭,不能再让他龙哥担心。

第二天上午,朱一龙照例没在店里,白宇一个人忙成个陀螺。12点多,他自己买了个果脯面包,借着收银的间隙时不时啃上一口。结果还没吃到半个,朱一龙提着一个保温桶从外面进来。

他等着白宇把眼前一位客人买的东西放进购物袋,就把保温桶塞给他,低声说:“去,吃饭。”

白宇愣了一下后乖乖听话,到库房打开保温桶,里面装着莼菜肉丝汤和一看就特地焖得格外软烂的米饭。胃痛得十分有经验的白宇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养胃的东西,觉得心尖像是被人轻轻攥了一把,又酸又软。

当天晚上皮皮来换班后,白宇拉着朱一龙去了库房,低着头真心实意地承认错误:“龙哥我错了,让你和阿姨都跟着担心。我保证以后都好好吃饭!”

朱一龙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无奈地说:“我让你来工作,再把你累病了,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白宇连忙表示这是他自己的原因,跟朱一龙没关系。朱一龙沉默了一下后继续说:“你胃痛,我心疼。”

白宇有些惊讶地抬头,朱一龙不善言辞,很少会这么直白地表达心意,所以这句话听上去格外地动人。

白宇没忍住,抬手抱住了朱一龙的腰,低声嘟囔:“我知道了龙哥,我也喜欢你。”

朱一龙没说话,耳朵倒是迅速地红了。

之后几天,皮皮白天会过来帮忙,白宇压力小了许多。朱一龙即使出去谈业务,中午也会赶回来给他送饭。保温桶里的依然是不重样儿的好吃的,不过全都是养胃的食材,口味也清淡了许多。白宇自然不敢辜负朱阿姨一片心意,每次都尽可能多吃。最后虽然肉一时半会儿没补上来,气色却是好了许多。

但是还有一件事让白宇有些发愁。他始终也没和父母说明白自己是在朱一龙的店里上班,这眼瞅着双方就要碰面,不得露馅?

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和他龙哥交代了一下情况。朱一龙听完倒是没说什么,一口答应绝对不会说漏嘴。这倒把白宇弄得格外愧疚。他补充解释:“不是你这里不好……”

不待他说完朱一龙就打断他:“我明白。”白宇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但是转身的时候还是被拍了下屁股,有点儿疼。白宇敢怒不敢言,咧了咧嘴继续干活儿去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朱一龙皮皮白宇三个人忙得脚打后脑勺。下午四点,朱一龙大手一挥,下班,过节。

临走前他把白宇和皮皮叫过来,一人给了一个信封。皮皮的那个里面装得是这一段的加班费,白宇的那个里面是这一个月的工资。皮皮笑呵呵地接过,对朱一龙挤了挤眼:“今晚加油啊!”

白宇当时没说什么,等皮皮走了,和朱一龙一起回家的路上,把信封递了回去:“上次去你家,阿姨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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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年节超市里就会变得很忙,对此朱一龙已经非常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工作节奏居然把白宇给累出病来了。

那天他无意中看到白宇给客人结账时一只手捂着胃,脸上虽然还是笑着,但面色明显不大好,当时他就猜测八成是闹胃疼。后来又留心观察了两天,发现几乎每天有一段时间都是这样。他有点着急了,抽空盘问了两句,没费什么心思就让白宇说了实话。确实是胃病,而且还是从学生时代起就落下的老胃病。

依着朱一龙的想法,白宇身体不舒服肯定是要叫他回去休息的,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知道白宇这人十分有负责心,最近超市里这么忙,让他把活计都丢给皮皮自己回家歇着,恐怕说出大天来也不会答应。看白宇拼命在他面前装没事人,朱一龙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但他到底忍住了没说什么,而是回家问他家老太太,认不认识比较靠谱医生,找时间带白宇去瞧瞧病。

老太太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说:“胃病是要养的,而且药补不如食补。这样吧,最近我做点儿容易消化的饭菜,你每天带去超市盯着小白按时吃。等你们忙过这阵子,过了中秋节我带他去看中医,吃几副药把病根儿除了。”

朱一龙想想母亲说的确实有道理,正好这几天他在外面跑的事情也差不多快忙完了,于是干脆每天中午都抽点时间去超市,一方面帮白宇分担工作,一方面也能看着他好好吃饭。

就这么一直忙活到了中秋节当天,朱一龙下午就提前上板谢客,打发皮皮回家过节,自己也收拾停当,把事先预备的礼品装箱固定在白宇的自行车后座上,车兜里还塞了个大袋子,准备前去拜访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要说朱一龙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推着车走在路上,他连和白宇搭话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在想等会儿进门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看见人是先称呼还是先问好。可偏偏白宇小祖宗半点儿没体恤到他的处境,还要给他搞事情。

看着白宇递过来的信封,听他口口声声说“上次去你家阿姨给过了”,朱一龙都快被他气笑了。

他看了看那个信封,伸手在白宇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故作严肃地问:“咱妈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

白宇捂了一下脑门,眨了眨眼睛说:“是你啊……”

“这不就对了,只有老板给的才叫工资,咱妈给的那叫零花钱,能一样吗?”

白宇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分辨几句,朱一龙夺过那个信封塞进他口袋里,转身大步往前走,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白宇怔了一下,倒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走到白宇家楼下,朱一龙熟门熟路地停好了车,把后座上的箱子和车兜里的袋子卸下来,又从箱子里掏出好些个纸袋,和白宇分着一人拿了几个,这才一前一后地进了楼道。

这一片都是十几年前造的老式居民楼,厨房和厕所是公用的。这时候虽然还不到晚饭钟点,但是已经有人在厨房里做饭,几个相熟的邻居看他俩大包小包地走上来都和白宇打招呼。白宇两只手不得空,只能和他们点头致意,有人问起朱一龙,他也只说“是好哥们儿”。

到了四楼老白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白宇掏出钥匙开了门,刚说了一句“爸,妈,龙哥来啦”,一屋子人就齐齐把目光转了过来。

因为过节的缘故,白宇家里不仅有他爸妈,他大姐和二姐两家人也在,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朱一龙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机械地鞠躬说:“叔叔阿姨过节好。”说完又开始后悔,感觉没把姐姐姐夫捎带着一起问候了十分失礼。

屋子里唯一的未成年人最先反应过来,小火车一样咚咚咚地冲过去,一头就往白宇怀里扎,嘴里喊着:“舅舅我想死你啦!”

白宇手里拎着东西没法儿抱他,嗷嗷叫着往后躲,差点儿没撞到朱一龙身上:“你轻点儿……我看你根本不是想我,是想我给你带好吃的吧?”

白家大姐赶紧过来揪儿子:“你舅舅拿着东西呢,别在这儿添乱。”

小外甥被姐姐拽走,白宇松了口气,用眼神示意朱一龙跟着他进了屋,把手里的东西都堆到茶几上,这才笑着和家人介绍:“爸、妈、姐姐、姐夫,这就是我龙哥,是不是帅得和电影明星一样?”

由于进门时没有表现好,此刻朱一龙赶紧找补,一一和众人都打了招呼。他听白宇说过,白家大姐年纪比白宇大很多,但二姐没比他大多少,此时也顾不得论年齿,跟着白宇都叫了姐姐姐夫。

白宇妈妈是个特别慈祥的老太太,眉目和善地看着他,不住嘴地夸:“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我看比好些个电影明星都好看。”

白家大姐一边按住儿子不让他乱跑,一边也笑道:“就是,电影明星还要化妆呢,小朱不化妆都这么帅。”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夸得朱一龙满脸通红,抿着嘴笑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眼睛扫到茶几,才想起带来的礼物还没拿出来。赶紧招呼白宇帮他拆开纸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送礼这方面他花了很多心思,不仅考虑到了长辈们,白宇的两位姐姐和姐夫都有,就连小外甥也得到了心仪已久的变形金刚。大人们自然要客气推拒一番,小孩子却不管这些,高高兴兴地道了谢,抱着玩具跑到一边自个儿美去了。

朱一龙在白宇身边落了座,看大家都对他和颜悦色的,两位姐夫也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到了肚子里。

一家人已经到齐,二姐夫主动提出要去炒菜。朱一龙先前听白宇提过,他二姐夫是星级酒店的厨师,厨艺十分了得,逢年过节家里都是他掌勺。朱一龙虽然厨艺不精,这时候却不能没有眼力见儿,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帮忙,都被白宇妈妈和大姐拦了回来,说有二姐打下手就够了,让他安心坐着吃水果拉家常。

大姐比较健谈,和他说了不少白宇小时候的糗事,白宇妈妈也在一旁帮腔,臊得白宇不住捂着脸抗议。白宇爸爸个性有点严肃,话也不多,没聊几句就问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朱一龙想起白宇的叮嘱,不敢实说,却也不敢随便编瞎话,只能含糊答道:“就是……自己做点小生意。”

老爷子听完点了点头,说:“现在还是做生意好,厂子里效益都不太行,铁饭碗靠不住。”

这话似乎让大家想起了白宇刚刚下岗的事儿,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儿冷。白宇妈妈连忙打圆场:“那是,小宇现在上班的不也是个个体户,给他开的工资不低呢。”

大姐听了就是一乐:“哟,小宇在新单位干得不错啊?”

“干得挺好的,他们老板对他也挺好。上次下雨他淋湿了衣服,他们老板还借自己的衣服给他换呢。”说到这里,老太太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朱一龙,“小朱你可别往心里去,他俩就普通员工和领导的关系。”

朱一龙强忍着让自己不笑出来,看了一眼白宇才说:“没事儿阿姨,我相信小宇。”

他那眼神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白宇涨红了脸,羞愤道:“妈,您想哪儿去了,我龙哥才没那么小肚鸡肠。”一面说,一面悄悄伸手到朱一龙背后,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朱一龙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下掐在他腰间的皮肉上,并没觉得有多疼,反而让他心里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甜。

1 对 “相亲(九)”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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