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X23

冷战。

这个词对杨修贤来说十分陌生。在他此前的感情经历中,要么是一拍即合滚上床,要么是一拍两散以后见面还能一起喝杯酒。

而现在,他和井然依然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但那些曾经眼神相交指尖相触都会产生的悸动被刻意忽视,近在咫尺却恨不能对彼此视而不见。

在大多数人看来,井然一直是淡定温和的,即使是在他最为自信的设计领域,也从不会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场让人产生压迫感。

曾经杨修贤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井然的母亲出现。他的稳重成熟从容不迫像被火苗蚕食的窗户纸,四处漏风摇摇欲坠。每次从母亲那里回来,杨修贤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的绝望。

正因如此,尽管问不出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难处,杨修贤也愿意拿出最大程度的包容与理解面对如此无措的井然。

毕竟他是那么相信井然为他描述的未来。那是和他曾经要么灰暗疼痛、要么沉溺酒色的过去完全不同的一种美好的东西。杨修贤飞蛾扑火深陷其中,即使疼痛也无法松手丢掉这灼人的希望。

他们冷战的第三天,井然难得没有被母亲传召,两个人照例一同下班。他们合租的事情没有刻意瞒着公司的同事,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两个男人合租一套房子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情。井然也并非多事的领导,和这样的上司即使共处一室想必也不会太难过。

最初倒是有新招的人嚼舌根,说杨修贤抱大腿。杨修贤对此无所谓极了,劝住了打算把人直接开了的井然:“编排同事领导,这不是大家放松心情缓解压力的保留节目么。”… Read the rest

0X15

“速回电话!急!”

杨修贤盯着传呼机上的这句留言很是疑惑了一会儿,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位曾经睡过井然的“半熟人”会有什么急事如此火急火燎地联系他。

趁着午休,他下楼找了处公共电话,刚问了句“什么事?”那头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叽嘹嚎了一嗓子:“杨修贤你太牛逼了吧!我说最近怎么都看不见你了,你居然不声不响把井然给搞到手了!”

杨修贤把听筒拿得离自己远一点儿,等那边儿的感叹号出完了才不紧不慢地问:“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不是也搞过?”

“你少得了便宜卖乖,你自己算算你有多长时间没出来玩儿了,井然什么时候有过那么长时间的固定炮友?而且我可听说了啊,人家不还刚刚冲冠一怒为你打了一架?”

听到这句杨修贤可有些诧异了,好事不出门,这种八卦跑得倒是飞快,他不由有些好奇:“你从哪儿听来的啊?”

对方瞬间又拔高了一个调门儿:“你承认了!就是这么回事是不是!这事儿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啧啧啧,也说不上你俩这样到底是谁占了便宜。不过你俩年貌相当,那方面应该也算般配……”

杨修贤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如何般配”,说到:“所以你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半熟人在电话里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是这么回事,我不是新交了个男朋友么,他开了家情趣用品店,你也知道这种店一般人基本上连看热闹都不好意思,我寻思着送各位点儿试用品,你要是觉得好就带井然常来光顾啊。”… Read the rest

0X11
杨修贤头天晚上没睡好觉,白天上班的时候难免有点儿没精神。为了避免自己困死在工位上,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接点儿热水泡茶喝。
热水箱放在办公室外走廊的角落,有一个屏风作为遮挡。他走到近前就听见有同事也在打水,两个姑娘嘴上不闲着,还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出于礼貌杨修贤本想退开几步,但却被“井设”这个关键词给钉在了原地。
“井设真的好帅啊。”其中一个姑娘感慨到。
另外一个赞同地补充:“不光是帅,他人还特别好。之前我们组不是赶上了个神经病似的甲方么,毛病多要求高不说,他们联络人还总是找机会动手动脚骚扰我,最后还是井设替我解的围。”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打趣了几句,最后倒是得出了个结论:“井设这种高岭之花大家就不要肖想了,得来个仙女才配得上。”
姑娘们打完了水出来后看见了杨修贤,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在普通员工看来,相比于作为管理层的精英井然,同样帅气英俊又没什么距离感的杨修贤反而更容易成为她们感兴趣的对象。所以杨修贤在同事,特别是女同事中人缘一向不错。
不过他自知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向来注意分寸,对于一些可能越界的暧昧都是能躲就躲。
杨修贤接着热水,脑子里转的却是刚才同事那句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井然高不可攀,自己却会因为人家春节的一次好心收留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结果还要劳烦井然替他想了个“报恩”的借口,又用一张体检报告委婉提醒了一下他是个什么东西。… Read the rest

0X9
大年初一上午,杨修贤回自己租的房子拿了几件换洗衣物,那里没有集中供暖,一宿没人住便冷得像个冰窟窿。头两年杨修贤都是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年,那时候并没有觉得多难熬,但也许是昨天太暖和太舒适,今天回来竟然会觉得这冷冰冰的空气让人喘气都不顺畅。
杨修贤想人是不能太沉溺于好日子的,毕竟由奢入俭难。但是,一路回来,到处是一串一串的红灯笼,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爆竹味道,不时有小孩子三五成群笑闹着炸出一声脆响。一切都提醒他现在是过年,是一年到头唯一一段可以光明正大地忘却所有烦恼的时间。
所以尽管揣着一肚子的纠结,杨修贤还是回到了井然家里。这温柔乡像是梅雨天结束后被太阳晒得蓬松的被子,也像数九寒冬深夜到家后烧得微烫的洗澡水,熨帖的让人只想抱在怀里,根本丢不开手。当天晚上9点多,井然又打来了电话,今天没有年要拜,两个人便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天。当被问起来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时,杨修贤吃人嘴短,乖乖地报了串菜名。
透过电话,井然边听边笑:“怎么光吃青菜啊,明天吃面记得把虾放进去。”
放下电话后,杨修贤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他记得在他小时候,在家过年也会有虾吃。那时候他弟弟还没出生,他是家里的长孙,吃年夜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围着他转。严肃了一辈子的爷爷对着他笑得满脸都是皱纹,还亲自动手给他剥虾皮。等上了小学,母亲生了弟弟。那年春节,家里长辈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小的身上,杨修贤正是七岁八岁讨狗嫌的年纪,心里难免生出了嫉妒。结果吃年夜饭的时候,爷爷依然拉着他坐在身边给他剥虾吃,还要哄他:“这是给我大孙子的,其他人谁都吃不着。”
想到这,杨修贤鼻子有点儿酸,抬眼看了眼井然家的座机,又迅速起身穿好衣服冲下楼。外面起了北风,杨修贤的裹着大衣也被吹了个透心凉,他四处张望着走了两个路口才找到了一处公共电话亭。
拿起电话拨了一半的号码,杨修贤缓缓放下了手。这个时间,爷爷早就该睡了,就算没睡,他又要说什么呢。
杨修贤长出了口气,慢慢走回井然家中。走得时候急,忘了关灯,倒像是有人愿意等他一样。
之后两天,井然每天晚上都会打一个电话回来,初四那天晚上杨修贤在厨房刷碗,电话响了五声才擦干手接起来。… Read the rest

0X7

平心而论,井然是个近乎完美的性伴侣。杨修贤自从开始跟他约法三章后,便过上了吃饱喝足的好日子,而且方便随心,一个眼神递过去对方便心知肚明,省却了很多勾勾搭搭的工序。

此外,井然床上有多热烈,下了床便会多有分寸。两个人睡了这么多次,他从未要求杨修贤留在主卧,严格把持了炮友之间应有的距离。这让杨修贤感到极大的安全与舒适。

在工作上,杨修贤已经适应了公司的节奏,和同事们关系也处得不错。有一回赶上午休,组里的同事凑一块儿说闲话,抱怨上次那个校园设计,室内设计组分到的奖金比其他组要少一些。杨修贤听了只是笑,他知道大伙儿不过是随口说说,毕竟公司的福利待遇其实相当不错,加班费给得也大方。除了像他这种下班后额外跟着经理干“私活儿”的,都是按照加班时长支付。

果然组里另一位姑娘第一时间出声维护领导:“井设向来不亏待咱们,学校的活儿重点本来就不在室内设计上,等着下次接个酒店的,就轮到咱们组发财了。”

同事纷纷起哄,井设作为海归精英,人又帅气绅士,是公司不少女孩子的白马王子。姑娘是个泼辣的,见状不恼反而大大方方地说:“井设就是很优秀啊,也不知道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说者无意,听者也没往心里去,在杨修贤看来,井然和自己差不多,应该都不是那种会委屈求全,放弃现有的生活而去选择婚姻的人。

不过即使有朝一日井然去结婚,又和自己又什么关系呢。杨修贤想,无非就是以后不能睡会有点儿可惜罢了。

就这么着,日子一晃就进了腊月。公司里不知道怎么传出来消息,今年春节假会比往年延长两天。不少外地员工一听,都开始掐着日子买火车票,为了弄张卧铺大伙儿各显神通,连带着养活了附近不少倒票的黄牛。

杨修贤倒是省了这麻烦,毕竟自己这种人,回家也是“有辱门楣”。打出家门算好的,万一他爸再一瞪眼,将自己送去做什么“矫正”,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过他并非不知好歹,对于井然的关照还是感到心头一暖。… Read the rest

0X5

杨修贤觉得自己大概是个操劳命,要不怎么会刚进新公司没几天,同事之间名字还没完全记熟呢,就迎来了暗无天日的加班。

他被迫在高强度的实践中飞速学习专业能力,整个人化身一块大海绵,被名为工作的水池子泡得步履维艰。好在这家公司氛围相当不错,遇到问题大家还是乐意帮忙提点几句。

再加上杨修贤的理想虽然是纯艺,但当初学得的确是室内设计,基本功非常扎实,所以基本上是一点就通。给好学生辅导功课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很容易让人获得成就感,所以杨修贤每次请教问题时基本上都会享受到同事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良好待遇。

他甚至还认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做了师傅,虽然对方说不讲究什么论资排辈,但杨修贤却自觉拿出了晚辈该有的恭敬。在他看来,有本事的人就应该被人尊重。

不过,对于这份工作他之所以会如此认真,杨修贤觉得,井然也实在“功不可没”。

自从面试那天见识到了井然的自恋后,他脑子里就总是绷着根弦,生怕自己稍微懈怠一点儿,便被上司误会成“心有旁骛”。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什么名声,但万一井然又给出个“选择题”,杨修贤担心到时候自己会忍不住嘲笑他。这试用期还没过呢,就屡次让领导尴尬,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杨修贤发现井然虽然自恋了点儿,但确实有真材实料。他工作上的作风跟床上很不一样,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穷讲究。开会几乎不说废话,布置任务讲解要点思路清晰言简意赅。提出修改意见的时候也不会云山雾罩,说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而是一针见血地帮人指出问题。总体来说,是个很让人舒心的上司。

再加上有一次他找师傅请教问题的时候,师傅翻出来一本公司内部自制的资料,重点圈出了几个地方告诉他可以回去多看看,会有帮助。… Read the rest

0X3

浴缸很宽敞,杨修贤靠在井然的肩膀上回味刚才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他像个吃饱喝足的妖精,嘴唇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随着按摩浴缸里的水流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井然的胸膛、小腹,眼看着越来越往下,井然握住了他的手。

杨修贤抬眼瞥了他一眼,然后和着雾蒙蒙的水汽问:“不行了?”

这句话在浴室里四处碰壁,传到井然耳朵里的时候带上了一点湿漉漉的混响。明明连讽带刺,听上去却跟撒娇差不多。井然一直放在他腰上轻柔按摩的手滑下去,一根手指借着水的润滑浅浅插进了刚刚用过的后穴。

那地方多少有些红肿,杨修贤挣扎了一下却被井然牢牢按住。井然循着刚才的经验很快找到了杨修贤前列腺的位置,一下一下地按压起来。

他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说得极为体贴:“怕你累。”

杨修贤忍着一阵阵快感,呼吸都不稳起来,在追逐快感方面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所以他放任饱含情欲的呻吟从喉咙里滚出来:“嗯……你,你要是不行了就直说,我可以再出去找别……啊!”

一句话尚未说完,杨修贤便被井然骤然加重的力道弄软了腰。趁杨修贤尚未反应过来,井然先一步跨出浴缸,擦干身体后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杨修贤任凭他绣花似的将自己身上的水擦干,全程乖巧得不像话。等头发被吹到半干,井然拉着他的手来到浴室的镜子前,从后面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往里面看。

肩头的吻痕、腰间的指印、泛着红的眼角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幅墨迹未干的春宫图,扑面而来的全是新鲜坦荡的情欲。井然贴着他的耳朵说:“外面冷,我不舍得你出去挨冻。”… Read the rest

0X1

晚上10点,生活习惯好的人也许都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而杨修贤显然不是其中的一员。他枯坐在一幅未完成的画前,画布上是大片大片繁复驳杂的色块,看上去不像人物不像风景,不像任何现实中能够找到对照的事物。仿佛是画画的人根本没想好主题,或者画到一半突然举起了颜料桶,不分青红皂白地泼了个五彩斑斓。

杨修贤闭了闭眼睛,干脆地站了起来。没吃晚饭导致的低血糖和猛然起身造成的眩晕又使他只能扶住画架的边缘,几个深呼吸后才成功缓解了眼前发黑的症状。随后他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后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然后不甚满意地皱起了眉。

自从辞掉了上一份工作,杨修贤已经在家里窝了整整半个月,除了为维持生命不得不出门买口吃的,基本上活成了一个晨昏颠倒清心寡欲的幽魂。脸上嘴唇上都几乎看不到血色,为了方便穿得旧衬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上面还蹭上了不少颜料,其中一道暗红色刚好从右肩膀斜穿到左肋的位置。整体来说,他现在往地上一躺,就可以充当凶杀案现场的重要证物:遗体。

杨修贤抓了抓头发,将衣服脱下走进了浴室。等他洗完了澡吹干头发,再次出现在镜子里的人依然是单薄苍白的,脸上被热气激出了些血色,这血色浮皮潦草地挂在表面,像是仓促间披好的精致画皮。

然而当杨修贤眼神一动,便似妖精被点了精,那一点血色突然就鲜活起来,合着两只手就能围过来的腰一起,折出了一片活色生香。

南方城市的冬天气温看上去很是温和,然而深夜里丝丝带着湿气的寒意却专盯着人骨头缝钻。杨修贤像是天生没长“冷”这根神经,今晚他甚至没穿皮夹克马丁靴,那套他出门猎艳常用的“装备”,而是换上了一身驼色的休闲西服,上面带着不太显眼的竖条纹。外翻的大领口露出了从脖子到胸膛的一线皮肤,上衣的下摆略有些长,腰上扎了一条手指宽的棕红色细皮带,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修长纤细。除此之外,他还装模作样地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硬是凹出了几分乖巧单纯的学生气。

杨修贤照了照镜子,自认这套“假纯”的行头还算唬人,便施施然走出了家门。

今晚他没有到常去的那家酒吧,而是换了个地方。坐在出租车上时他看着外面霓虹璀璨的夜色,暗自希望那位传言中器大活好性格又绅士的猎物,可千万要对得起他的期待。

到地方后,他将钱递给司机,那司机往外看了一眼酒吧的招牌,几乎是用指甲尖捏过了钱。杨修贤后脚刚从车门里拿出来,出租车便一溜烟地绝尘而去,像是稍晚一步就要被传染上什么了不得的病毒。这人大概是听过这同性恋酒吧的名号,又舍不得少赚这一份车费才捏着鼻子拉自己过来。杨修贤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想笑,于是他就真的笑了出来,嘴角一翘眼睛一弯,连带着那几分装出来的学生气都散了,像是个道行不深即将露出尾巴的狐狸精。… Read the 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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