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东北乡村还没有完全进入春季,尤其是在夜间,空气中凌冽的寒意令人恍惚间觉得仍旧身处隆冬,对于习惯了在温暖的南方生活的人来说,这种寒意更是格外鲜明。

接近凌晨的荒野里四下无人,安静得有些瘆得慌,就连草虫的鸣叫声都听不见。天空黑得发沉,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半个模模糊糊的月亮挂在天边,配上远处国道旁依稀可见的路灯,勉勉强强只能算伸手看得见五指。

朱平安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另一只手牢牢地握住手机的自拍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齐膝高的荒草中。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在一片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荧光,上面实时播放着他面前的场景。朱平安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十分亢奋的声音开了口:“各位家人,欢迎来到平安的直播间,今天我带大家看的是我们老家著名的乱葬岗。对,就是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他一边说,一边转动自拍杆和手电筒,光线所及之处除了荒草和裸露出来的黄褐色泥土之外再没有别的。

直播间里很快进来了十几个人,手机屏幕下方也不时弹出几句留言。朱平安眯起眼睛看了看,继续说道:“有家人问怎么看不见坟包?那是因为这个乱葬岗不是现在的,是七十多年前的。抗战时期我们那村儿里住过一批日本开拓团,战败以后那些日本侨民在跑路的时候死了不少人,据说都埋在这个地方。所以今天我要是遇见鬼的话,那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小鬼子。”说完他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有幽默感,还不失时宜地笑了两声。

过了午夜十二点,荒野里起了风,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不知道什么人遗弃的垃圾四下飞舞,发出低沉的“呼呼”声,越发显得此处空旷荒凉。

这单调的景色显然让直播间里的看客们不太满意,没过多久就有人留言说太无聊不想看了。朱平安赶紧停下脚步,把摄像头切换成前置的,满面笑容地说:“老规矩,我还是给大家表演个才艺吧,希望各位家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火箭跑车刷起来!今天在这儿,我必须要唱首应景的歌,唱什么呢……唱个《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好不好?”

留言里刷刷闪过一片“好啊,你唱啊”,“唱大声点儿,看能不能把鬼子召出来”……

平心而论,朱平安是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小伙子。虽然比不上正经明星,拾掇拾掇选个合适滤镜,也能够得上一个小网红的标准。但这年头做直播,光靠那点儿颜值显然不够用,还得另辟蹊径才可能吸引到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朱平安找到了恐怖诡异的路子,什么传说中的凶宅,什么废弃的电影院,什么长满荒草的旧厂房,哪里有都市传说,哪里就有他。… Read the rest

五十七

罗浮生回到刑侦支队的时候天还没亮,大楼里依旧是一片灯火通明。

韩沉似乎是早就得了信,正站在大门口等他,看到他下车就迎了上去。明亮的灯光下韩沉穿着浅蓝色的半袖制服,神色间虽有些疲惫但眼神一如既往地坚定。在罗浮生心头积压了大半宿的郁闷情绪顿时一扫而空,就像是阴霾密布的天空中漏下了一缕温柔的阳光。

“队长辛苦了。”韩沉说。

罗浮生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为人民服务”,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还在忙碌的同事,到底忍住了没有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抱住他。

由于迟琛已经提前回来了,关于任务的情况想必韩沉早已心中有数,因此也没过多地问他。罗浮生见他神色如常,并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是迟琛厚道,没有把自己差点儿被开瓢的事情告诉韩沉。

虽说这一夜他们又折腾了大半宿,但眼看着峰会开幕式进入倒计时,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也没办法给他们放假休息。韩沉让罗浮生先回办公室睡一会儿,说是天亮以后开会的时候再叫醒他。

“我不困,”罗浮生拉住他,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恳求,“你……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他极少在工作场合提出这种比较私人的要求,以韩沉的性格多半不会同意,谁知这回他却没有拒绝,反而安抚似的拍了拍罗浮生的手背,“行,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儿宵夜。”

所谓宵夜也不会是什么像样的大餐,最多就是一桶方便面加两根火腿肠。韩沉没让他动手,不仅倒了热水帮他泡好,还往里面多加了一颗卤蛋。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得如此体贴,罗浮生受宠若惊之余还有点儿犯嘀咕,暗想难道是他听说了什么,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吗?… Read the rest

之后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在刻意避开对方,井然每天早出晚归,牧歌则缩在房间里,非必要情况下不肯出门。这么一来,明明是同处于一个屋檐下,却真的见不到面。

牧歌不知道井然在想什么,但是他却快被愧疚和悔恨淹没。自己深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这么暴露,还不知廉耻主动缠着一个比自己小6岁的孩子做了那种事情,牧歌做了几天的心理建设也没能想明白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井然。

好在左左最近进了组,演的刚好是他写的剧本。大小姐一如往常地对着剧本指手画脚,不是嫌女二的戏份太亮眼,就是嫌自己的台词不够漂亮,把剧组闹腾得乌烟瘴气。剧组无奈之下只好请牧歌带着笔记本电脑到了拍摄现场,随时根据左左的要求进行修改。

最近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早上起来能看见嘴里呼出的一团团白气。但戏里的故事却发生在盛夏,演员不光要穿着单薄的夏装,为了说话的时候不出来哈气导致穿帮,开拍前还要吃上两口冰棍给口腔降降温。

刚过了一场戏的左左缩在躺椅上裹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拿着热水袋,裙子后腰处贴了两片暖宝宝,依然冻得脸色发白。刚才那场戏主要是体现她戏里角色职场工作能力的一段长镜头,走位、台词都很讲究,演的好对于塑造人物形象有很大帮助。左左心里有数,所以即使导演让她NG了九次,也硬咬着牙演了第十遍。

至于那攒了一肚子的火当然可以撒到更合适的人身上。

“你怎么回事啊,会不会写台词,那么拗口那么长,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稍微暖和过来的左左毫不犹豫地过来质问牧歌。

从小被她左左呼来喝去的牧歌早已习惯了她这番做派,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任凭对方冲他嚷嚷。一个是金主家的公主,一个是地位超然的编剧,剧组其他人也不敢上前打圆场。左左说了半天,总算是略微顺了气,再加上很快要拍下一场戏,总算是踩着高跟鞋离开。牧歌推了推黑框眼镜,把已经快要冻僵的两只手放在嘴边呵气暖暖,若无其事地继续修改后续的剧情。既要满足左左提出来的要求,又得保证人设和情节不走形,这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牧歌却有几分窃喜,工作忙一点儿,刚好省得他满脑子都是井然,以及那一晚的春风一度。… Read the rest

通过丑提供的信息,罗非关于案件推测的最重要的一环终于扣上了。

之前他追凶为什么会追到马戏团,就是因为两名死者唯一的交集点,就是每周必定会去看马戏团的表演。

当时罗非并没有搞明白这两名性格生活背景迥异的死者,为什么独独在看表演节目上达成一致。

如今听丑这么一说,他才知道两名死者原来作为卖家和马戏团背后的组织之间有着不法交易。

不过两人一个是Aphla一个是Omega,除了找到的那两个鸟笼,无论是性别阶层工作生活环境都没有共同点,他们手中有什么类似价值的东西售卖?

罗非的目光转到面前的墙上,上面贴满了照片,其中一张是马戏团的舞台场地布局。

既然是见不得人的买卖,私底下交易也就罢了,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约定暗号进行?

有什么必须公开的原因?是买家还是卖家要求公开?

或者还有不为人知的第三方?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交易的货物是什么?… Read the rest

陈一鸣回家一周,除了到公司开会和汇报工作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每天下班的时间比杨修贤还早。他也觉得这小半年来亏钱爱人很多,所以颇花了一番心思想要弥补。他这个人比较实诚,对爱人好的方式就是给他花钱,这一个礼拜除了每天都为杨修贤精心准备晚饭,还带着他到处逛街购物,给他买了一块三万多的雷达表。两个人还去看了近期举办的车展,陈一鸣美滋滋地表示,等他年终拿到分红就给杨修贤换一辆新车。夜里上了床,他更是极尽温柔体贴,伺候得杨修贤非常满意。

不得不说他的这份真诚让杨修贤感觉很受用,似乎又找回了当初和陈一鸣热恋的感觉,几天下来把那点儿出轨的心思也淡了。期间几次看到洪翼舟打来的电话他也没接,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不错,不管陈一鸣再怎么热爱工作,只要能时常陪伴在他身边,这日子倒也称得上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他下班一回家就看到陈一鸣在收拾行李,说是买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票。

眼看着杨修贤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陈一鸣讨好地搂住他的肩膀说:“这次我最多只去一个月,很快就回来了,在家乖乖等我好不好?你看,我订做了一个小玩意儿送给你。”

说着话他用手指了一下床前的电视机柜,那上面多了一个小摆件,是两个头碰头依偎在一起的人偶,看模样是按照他俩的某张合影做的。人偶的小脸圆圆胖胖,笑得见牙不见眼,以杨修贤的审美来看别提有多傻逼。

他心里不痛快就没接陈一鸣的话茬,推开他的手走进浴室去洗澡。

这一夜两个人背靠着背,互相再没说过一句话。

甭管心里再怎么有怨气,当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一鸣就起床去洗漱的时候,睡得半梦半醒的杨修贤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睛,对着他正在换衣服的背影说了一句:“出门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来。”

陈一鸣走到床边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帮他掖了掖被子角,明亮的眼睛里到底流露出些许不舍。… Read the rest

一、

杨修贤和陈一鸣结婚的第三年,他出轨了,对象是一个来给他们家修水管的工人。

其实能撑到第三年才出轨,杨修贤觉得他已经很给陈一鸣面子了,毕竟他是个很讲究性生活质量的人,结婚前每周两次到酒吧猎艳那都是必修课。当初愿意和陈一鸣结婚,除了他的人品确实不错之外,还有个决定性因素就是他长得符合杨修贤审美,而且器大活好。

谁知道结婚以后杨修贤才发现,比起在床上干他,陈一鸣更喜欢在外面干事业赚钱,心心念念着要买大房子、买更好的车、买更多奢侈品。杨修贤是个搞艺术的,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对物质的欲求远没有对生理的欲望那么强烈。

他曾不止一次明示陈一鸣,赚钱事小做爱事大,老子自己也能赚钱,你在床上多下点儿功夫比啥不强。然而陈一鸣却总以为他是在撒娇,根本不当回事儿,每次杨修贤和他说这个,他总会微笑着反驳:“小傻子,谁会觉得钱烫手啊?”

于是他继续起早贪黑地赚钱,不忙的时候996,忙起来就007,长年累月地把杨修贤一个人丢在家里独守空房,积攒了一腔旺盛的欲火无处宣泄。

要只是这样杨修贤也忍了,毕竟两个人还在一个城市,偶尔遇上陈一鸣放假俩人还能有个一夜温存,可后来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大约三个月以前,陈一鸣的公司打算拓展市场,要派一名骨干到外省发展业务。因为任务艰巨,所以薪水给得很高,还承诺如果业绩达到公司预定的目标,回来之后直接提拔升任副总,从此持有公司激励股权,享受年终分红。虽说要和家人分别奔赴异地这点比较不人性化,但架不住待遇实在优厚,所以竞争的人还是挺多的,而陈一鸣成功地从多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杨修贤对这件事很反对,竭力劝说了好几回,奈何陈一鸣去意已决,死活都不肯放弃他的大好前程,气得杨修贤连离婚的心都有了。

如今他去了千里之外的城市将近三个月,中间就回来过一次,只匆匆拿了几套换季的衣物,敷衍地给了杨修贤一个告别的亲吻,然后又忙忙地离开。平时除了晚上睡前的一通视频电话,基本上俩人连微信都很少聊。… Read the rest

五十三

根据园区管委会公开披露的信息来看,这家企业注册于去年下半年,是通过了园区的项目评审正儿八经引入的创新产业。由于参加评审会时他们的商业计划书做得很漂亮,又有一位履历辉煌的海外高级人才作为研发带头人,签署任务书时态度也很痛快,所以园区管委会特别给了他们半层楼作为研发和办公场地。

从外表看,这个企业没有任何问题,证照齐全,合法经营,最多就是财务报表上都是赤字比较难看。但正如园区负责人所说,创新不易,完全可以认为是他们经营不善导致亏损。况且对于一个创新型企业来说,半年的发展期确实也不会产生多少盈利。

然而韩沉派人到园区内走访了一圈,得到的消息就比较微妙了。据园区的保安反应,这家企业登记在册的员工虽然有二十多名,但实际每天来上班的人很少,外面的办公区基本都是空置的,只有靠内侧的研发区经常有人在忙活。而且这些员工虽然都是黄皮肤黑眼睛,但他们说起话来语调有点奇怪,可能根本就不是中国人,不过由于这家企业的研发带头人有海外背景,所以会出现外籍员工倒也不算什么稀奇。

非常时期讲究特事特办,韩沉很快申请到了搜查令,一方面让罗浮生带队到这家公司进行搜查,另一方面让祝红去调查公司法人及员工的身份信息和背景资料。

事关重大,罗浮生自然不敢耽搁,当天中午就组织人手对这家公司进行彻底搜查。由于峰会期间园区内的企业都已经放假,无论是办公区还是研发区都没有看到人。场地内收拾得非常干净,所有的办公用品和实验用品都摆放得井然有序,如果真的是一家普通的企业,那么这管理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

罗浮生告诉手下的干警,不能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每一个抽屉都要打开查看,就算是上了锁的也得想办法撬开,所有带字的纸都要带回审阅,笔记本电脑也都要带回去,台式机的话就直接抽走硬盘,总之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在研发区他们看到了很多类似化学实验室使用的瓶瓶罐罐,还有几套叫不出名字的实验设备。但是这些东西显然也已经被仔细地清理过了,甚至找不到一丝一毫遗留的原料残渣。罗浮生心里不禁有些失望,只能让人先对设备和仪器进行拍照发给专家甄别,同时将那些实验器具打包带走,让技术部门看看是否能提取到一些有用的检材。

就在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罗浮生忽然看见迟琛蹲在地上,正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翻来覆去地看。

“有什么收获?”罗浮生走过去仔细一看,发现他两指之间捏着一个小小的金属圆柱体,无头中空,轴向开槽,两端都有倒角,应该是一个弹簧销。… Read the rest

四十九

其实韩沉早就注意到了罗浮生身上的牙印,他的衣领那么宽松,只要微微弯下腰就能从领子里清晰地看到。这个牙印让他直接想到昨天被折腾得有多惨,忍不住就有点牙根发痒。

他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睡醒的,虽然身上还是疼,但至少下床走动已经不成问题。韩沉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Omega的恢复能力也太厉害了,好像就是为了跟Alpha结合而生的。

起床后他发现房间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了,扔了满地的安全套都丢进了垃圾桶,罗浮生还体贴地为他准备了替换的衣物。昨天韩沉的那件衬衣被他拽掉了扣子肯定没法再穿,替换的这套大概是罗浮生自己的,韩沉穿上以后虽然显得有点儿宽松,但至少还算合身。而那件漂亮的黑衬衣被放进一个纸袋里,就连掉落的扣子也都一颗一颗收集了起来。

韩沉把装着衬衣的纸袋从办公桌旁拎起来丢到罗浮生面前,扬了扬下巴说:“你干的好事。帮我把扣子缝好,洗干净熨平整了再还给我。”

听他说得那么麻烦,罗浮生本想说要不重新给他买一件,可考虑了一下韩沉的日常消费水平,估计这件衬衣的价格肯定不便宜,只得乖乖地把纸袋接了过来。

“还有,周小篆就交给你了,下次体能测试他要是再通不过我拿你是问。”韩沉又说。

一想到每次体能测试时周小篆那副哭天抢地的样子,罗浮生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是现在韩沉发了话,又是在他刚睡完人家的第二天,那必须得答应:“行,你放心,我练不死他。”

门外格子间里偷偷摸摸用手机看小说的周小篆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完全没意识到他的命运就这样草率地被决定了。

罗浮生说到做到,从第二天开始就每天揪着周小篆一大早跑五公里,还要在他腿上绑沙袋,晚上别人都下班了,再把他留下来拖到训练场去学格斗,揍得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这么半个月练下来,周小篆每天都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一看到他就和耗子见了猫一样。不过成效也很显著,到月底体能测试的时候,常年吊车尾的周小篆不仅顺利及格,而且成绩比以往高出了一截。… Read the 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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