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月童 本子完售,g文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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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裴真好吃
【地脉】
关于梓金山巨蟒一事,天子虽下旨不可外传,缉妖司却不能放任不管。
裴文德亲自带队,几乎将梓金山整个翻了一遍,又多方查阅典籍,总算有了些眉目。
那巨蟒原是梓金山上土生土长的生灵,早死了不知道几百年,然而它一灵不灭,尸身不腐,借由地气精华修炼成妖。这妖在山中潜伏了百余年,始终躲藏在地下深处,从未出来害人,因此多年来缉妖司并未察觉。数月前紫禁城内有一名犯了错的宫女被私刑致死,尸体就掩埋在梓金山上,这女尸死状极惨,怨念深重,竟化为厉鬼附身于巨蟒,伺机复仇。
那一日天子为躲避御史张大人,自太和殿后门溜出皇宫,心血来潮上梓金山游玩,恰好成了那女鬼的复仇目标。
虽查明了因由,却还有另一件更为严重的事令缉妖司头疼。
巨蟒吸收地气修炼,所处方位正是皇城地脉节点所在。原本它长期潜于地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如今它被斩杀,积蓄的地气也一并流失,使得梓金山下地脉受损。
皇城中所有伏妖法阵皆以地脉为依托,一损俱损。缉妖司众人绞尽脑汁,除了增派人手加固法阵之外也别无他法。
裴文德足有十几天没回家,日日宿在值房,千方百计想找出个修补地脉的法子。
上元佳节,皇城里的鳌山灯会如期举行,申未时分天色尚未完全黑定,午门城楼及端门五凤楼上的华灯就已被点亮了,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璀璨,绚丽夺目,妆点得两座城楼犹如高耸于天上的宫阙一般。
修补地脉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裴文德也不愿在这种日子里苛待下属,因此除了例行当值的人,他给缉妖司全体放了假,让他们去街上赏灯,自己仍然守在值房,苦思修补地脉的良策。
他心事重重,眼前的盛世盛典也无心观赏,想着索性再上梓金山探查。谁知行至半路,忽然见到一群人乱纷纷地往街上赶,手中抬着唧筒、水龙等物,却是京城里的救火兵丁。再往远处一看,街市上不知何时腾起一股黑烟,隐隐可见火光。
裴文德心下一惊,正待要回值房叫人,却见一人靠墙坐在路边石阶之上,动也不动。
但见他穿一领葡萄青四合云纹丝绸直裰,也没披什么御寒的厚衣物,大约是觉得冷,肩膀微微瑟缩着,脸上横七竖八沾了不少黑灰。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一时辨认不出此人是谁,但这张脸曾接连数日出现在裴文德梦中,尽管每次醒来都会令他尴尬不已,可这五官轮廓却像是刻在了心里似的,只消一眼便能认出。
这不是旁人,却是此刻本应在午门城楼上与民同乐的当今天子。
裴文德单膝点地,低声问道:“陛下怎么孤身在此?”
天子木然抬头,双眼水汪汪地,眼角还有些泛红。他看着裴文德,目光却空洞无物,闷闷地说道:“烧吧,烧吧,多好的一场盛世烟火,烧干净了才好。”
裴文德心下一惊,知道这是有缘故了,此时却也不敢多问,先将他搀扶起来。看天子身上衣衫单薄,又把自己的裘衣解下给他披上,说道:“臣送陛下回宫。”
“我不回去。”
“臣送陛下回西苑?”
“我不回去。”
他这样简直就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裴文德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此处是街巷,难免有人来往,皇帝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被看见了实在有失皇家体统。裴文德无奈,只得先将他带回值房,令下属送上一盏热茶。
小皇帝沉默地喝了几口茶,裴文德又教人打来热水,亲自给他擦脸。他自小在刀山血海中打滚,几时做过这些服侍人的事?手下没什么轻重,擦得天子一张白生生的小脸无端端多了几道红印,看着越发可怜。
擦完脸,裴文德又给他擦手。帝王天生福相,一双手白皙圆润,却因着习武的缘故骨节突出。裴文德替他仔细拭净每一根手指,忽然觉得天子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裴卿,今日上元佳节,你不回家过节么?”
裴文德抬头,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小皇帝已经迅速收敛起先前的失态,又恢复了往日神采。他赶忙收起手巾退开几步,垂首道:“梓金山地脉迟迟未能修复,此事关乎皇城安危,臣不敢稍有疏忽。”
天子道:“缉妖司倒是尽忠职守。”
这话说得奇怪,不像是褒奖,倒像是讥讽。裴文德心中打了个突,又想到地脉失守缉妖司终究难逃失察之罪,只得屈膝跪下,静候天子发落。
谁知天子却像没看见一样,话锋一转,又道:“只可惜,降妖法阵防得住妖却防不住人,缉妖司能修补地脉,却修补不了人心。”
裴文德何等通透,当即明白定是灯会上出了事,八成与那场火灾脱不了关系。但他向来谨守本分,此事既非缉妖司职责,便不多过问。
天子走上前扶起裴文德,说道:“人不能把自己逼得太过,佳节难得,裴卿还是回家去吧。”
这样的话此前只有父亲对他说过,如今从天子口中说出,竟让裴文德静如止水的心湖泛起一点涟漪。他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臣先送陛下回宫。”
天子皱了皱眉,忽地展颜一笑,“也好,就不必另外喊人了,裴卿一人送我即可。”
“这……”
“朕已经下了口谕,裴卿遵旨便是。”
“是,臣遵旨。”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值房,小皇帝说什么也不肯骑马,定要裴文德陪他步行。裴文德无法,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戒备,生怕这小祖宗有一丁点儿闪失。
先前的火势已经扑下去了,城中官民的游兴却并未因这一点小小的意外有丝毫影响,鳌山灯会依旧彻夜不息,爆竹声声入耳,不时有烟火腾空而起,照得四下亮如白昼。
天子负手在前,不时抬头看着天上爆开的火树银花,雪亮火光越发照得他面如冠玉,俊美不凡。裴文德随行在后,沉默而晦暗,就像一个影子。
一路无话,天子平安回到西苑,裴文德犹豫了片刻,没有再回值房。
这日夜里,裴文德旧梦重温,又到了那处流水环绕、温暖如春的好所在。他的小皇帝如此前所有的梦境中一样,敞开怀抱拥住了他。卧榻欢好之时,只听那人一声声唤他“裴卿”,语调缠绵,声音温柔,如幻似真。
第二日一早,裴文德便听闻,昨日夜里在灯会上确实出了大事。深得圣宠的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密谋行刺,幸而陛下洪福齐天,没有被他得逞。如今此人及其同党已被押入天牢,不日便要开刀问斩。
缉妖司确实不能修补人心,裴文德想,但是他至少能够让缉妖司内,不出变心之人。
【鼠盗】
京城里出了盗案,这本没什么稀罕,可这案子居然辗转到了缉妖司手里,便有些出奇了。
失窃的还是那位巡城御史张大人,倒也没丢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失了一箱衣物,巧就巧在箱子里还有一封二十两的银子。御史是个清隽官儿,依着张御史的本心,自然不愿理会这等浊务,奈何他的夫人不答应。一个巡城御史一年正俸也不过五十两,日子过得本就拮据,一下子丢了这么大一笔钱,往后还怎么过?于是张夫人一纸诉状告到了顺天府。
顺天府尹晓得张御史的脾性,自接到案子起便头大如斗,只草草调查了一番,便以“事出有异,恐非人力可为”的理由,将案子推给了缉妖司。
因着地脉受损,缉妖司上下数月来一直奔走于皇城各处加固法阵,忙得不可开交,此案一压下来,更是雪上加霜。
梅把一叠高过她头顶的卷宗堆在案桌上,抹了抹额头的汗,抱怨道:“世道真是变了啊,抓贼的事情居然也要缉妖司来管,顺天府的捕快都是养来吃饭的吗?”
阿仑一把捂住她的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端坐在上首处的裴文德。
裴文德恍若未闻,只是问道:“都在这里了吗?”
梅答道:“是,京城三个月内所有失窃案件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裴文德颔首道:“分发下去,各自查找。”
除去加固法阵的人手之外,缉妖司所能抽调的人员都聚在这间屋子里,依照统领裴文德的吩咐,各自埋头翻阅案卷。
近三个月来京城内盗案确实比往年多了些,除去已将盗贼捉拿归案的,还有六起看起来确有可疑之处。顺天府的捕快并未在失窃现场发现溜门撬锁的痕迹,屋内也没有生人脚印,若非内贼所为,便是京城里出了飞贼。然而无论内贼还是飞贼作案,偷的东西未免太奇怪了些。
这六户人家除张御史外,都是京城里的普通百姓,虽说家境贫富不一,但丢的东西却很相似。小的不过是些五谷杂粮、柴米油盐,大的也就是一、两箱衣物。有那殷实人家的箱笼旁明明放着白花花的银子,贼却偏偏弃银钱而偷衣物。便是张御史家里,丢失的箱子附近也有张夫人一匣首饰,论价值比二十两白银只多不少,可那贼却没有一并带走。
倘若当真是妖物所为,他的意图又是什么呢?裴文德思量再三,派了梅与阿仑去往张御史家先行探查,想着若真有妖物作祟再做打算不迟。
不料想这二人前一天下午出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返回缉妖司,并带回一个笼子,里面关着四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抓到了,这就是贼。”梅将笼子放在裴文德桌案上,笑嘻嘻地说道。
裴文德定睛一看,却是四只鼯鼠,身长不过六寸,皮毛银中夹灰,正挤做一团瑟瑟发抖,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裴文德问。
阿仑走上前来,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原来她二人到张御史家不久,梅便在院子里察觉到了妖气。围墙边栽了一棵榉树,足有七八丈高,二人又在这树上发现了爪痕与牙印,心中便有了计较。原本阿仑还打算返回缉妖司禀报,但梅性子急,见是体型如此细小的妖物便要追赶,阿仑拦之不及,只得跟了去。二人循着途中残存的妖气与树上的痕迹一路追到小西山,果然在山壁上的洞穴里发现了这些鼯鼠及被盗的财物。
说完抓捕过程,阿仑抱拳道:“是属下贸然行事,所幸未酿成祸事,还请统领责罚。”
梅不服气道:“责罚什么?我就说了不会是修为高深的妖,你看,这不是连变化人形都不会吗?”
裴文德眉头紧蹙,盯着那几只鼯鼠看了片刻,问道:“你们说,是在哪儿抓到的?”
阿仑道:“京西四十里,小西山。”
裴文德又问:“城西的法阵,可曾加固了没有?”
梅答道:“统领是忘了吗?上个月老白刚带人重置了安土地神符,这才不到二十天呢。”
裴文德面色丕变,沉声道:“糟了。”
此言一出,缉妖司内众人俱是一惊。二十天前才加固的法阵,却被四只尚未修得人形的小妖轻易突破,数度往来如入无人之境。整个皇城的伏妖法阵,至此已形同虚设。
修补地脉一事迫在眉睫,裴文德不敢再拖延,将一应公务暂交老白打理,快马加鞭赶往天寿山。
京西八十里永安城外,皇陵所在天寿山上有一座密印寺。裴文德父亲首辅裴休致仕前曾对他说,密印寺住持灵佑法师佛法高深,如遇不可解之难题可向法师请教。早在察觉地脉损毁不久之后,裴文德就曾飞鸽传书密印寺,但当时灵佑法师正在闭关清修,一直没有见他。如今事情已然刻不容缓,裴文德再顾不得礼仪体统,决意亲上天寿山。
灵佑法师仍未出关,小沙弥虽连连劝阻,但裴文德心意已决,跨过寺门长驱直入,一路闯进灵佑法师的禅房。
他刚推开门,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灵佑法师便睁开双眼,口诵佛号道:“裴施主星夜前来,想必是事出紧急,请明示吧。”
裴文德也无暇与他多客套,简单见了礼,便将斩杀巨蟒后地脉损毁一事和盘托出,又说:“此事关乎圣驾及在京所有百姓、官员安危,还望大师襄助。”
灵佑法师沉吟片刻,道:“地脉损毁,可以灵气修补,但耗时甚长,短期内恐难以奏效。”
裴文德道:“要多少时日?”
灵佑法师道:“少则半载,多则一年。”
裴文德摇头,“如今法阵已无法拦阻妖物,等不了一年半载。”
灵佑法师道:“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自会带领弟子全力修补地脉,至于皇城安危,便要着落在缉妖司众人身上了。”
【侍卫】
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文德手中铁笼,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其中最小那只鼯鼠轻轻一戳。那小东西被铁笼上的符箓镇住,半点妖法也施展不出,本就吓得骨寒毛竖,再被人戳了一指,顿时尖叫一声,缩得越发紧了。
裴文德慌忙带着笼子后退几步,道:“陛下小心,这畜生急了要咬人。”
天子浑不在意,笑道:“长得倒是挺讨人喜欢,听说此物会飞?”
裴文德颔首道:“是,此物又名飞鼠,前后肢间有翼膜,宽而多毛,可在空中滑翔。”
“有趣,有趣,”天子抚掌道,“不如裴卿留下一只,我养在御花园里,闲时还能解个闷。”
这些鼯鼠虽然修为不高,但到底还是妖物,裴文德哪里敢让他豢养?天子见他只是不肯,嘟起嘴来将脸一板,又道:“裴卿若不答应,你奏疏中所言之事,我也不准。”
五日前,密印寺灵佑法师亲率二十八名弟子上梓金山修补地脉,缉妖司也不再徒劳加固法阵,裴文德重新拟定策略,令属下众人轮班在皇城内巡逻,加强警戒。同时他上疏请求在皇宫内院及皇帝起居的西苑派驻缉妖司人马,护卫天子及皇室安全。
折子递上去不过三天,天子便下令招他觐见,并要求他带上缉妖司近期刚捕获的盗贼。
裴文德知晓天子喜好新鲜事物,若是执意不允,只怕他当真不让缉妖司的人进入西苑,此事干系重大,万万不能玩笑。裴文德垂眸看了看那几只鼯鼠,道:“好吧,不过还请陛下耐心等待几日,为安全起见,须得在这畜生身上加个禁锢。”
见他松了口,小皇帝立刻眉开眼笑道:“好,我也不叫裴卿为难,就要这只最小的。不过,你也得应我一件事。”
裴文德如临大敌,“陛下还有何旨意?”
“你要派多少人去宫里我不管,我这里只要裴卿一人足矣。”
裴文德怔住了,“这……臣一人恐怕……”
天子笑道:“你既是统领,论起斩妖除魔自是缉妖司内第一人,我信得过你。”
缉妖司自建立之日起便见不得光,普通百姓不知道他们,朝中百官轻视他们,便是首辅裴休在时,先帝也从未重视过他们。王朝盛世如日中天,他们却像是日光下的阴影,只能永远隐于暗处。这一句信任,天子说得轻若柳絮,落在裴文德心里,却重逾千斤。
裴文德躬身行礼,郑重道:“臣遵旨。”
回转缉妖司,裴文德着人寻能工巧匠打造一条精钢锁链,又令梅以正一道法附上金光咒,把那鼯鼠小妖牢牢栓住,这才将统领职务交接给老白打理,领了旨进宫护驾。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当今天子虽然喜好玩乐,于大事上却从不糊涂,且御下颇为宽厚。裴文德在西苑当了两个月差,倒也一切安好。只有一事令他觉得尴尬,天子每月要往大兴府温汤监沐浴,裴文德不得不随行护卫。
这温汤监原是成祖皇帝在位时所设,司掌近汤之地浸润瓜蔬,内中虽有汤池可供沐浴,然而自成祖皇帝以下历任帝王皆勤于朝政,一年也未必会去一次。当今天子不遵祖制,又图那汤池之地四季如春,竟是月月都要摆驾大兴府。
原本这也与裴文德无干,天子在里面沐浴,他只管在外面值守也就罢了,奈何小皇帝不答应,次次都要他守在身旁,兴致来了还命他下来一起泡汤。如此圣宠裴文德实在难以消受,前两次都以“不敢冒犯天颜”为由婉言拒绝,小皇帝当时便有些不高兴。这一次他又如法炮制,天子再不肯听,双手捧了一汪水,兜头向他泼了过去。
裴文德单膝跪在池边,冷不防被浇了一头一脸,正愕然间,又被人揪住腰带,整个儿拖下了水。
水花四溅,裴文德不及防备,呛了两口水,正手忙脚乱地挣扎,一双手托住他腋下,扶着他站了起来。这汤池水不算深,站直了刚刚才到裴文德胸口。
小皇帝袒露着莹白如玉的胸膛,笑得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裴卿,你这座玉山也有倾倒的一刻啊。”
裴文德贴住池壁站着,抹掉脸上的水珠,眼见得少年天子发如墨染,笑靥如花,一张小脸被池水熏蒸得白里透红,艳若桃李,顿觉心头狂跳,双眼都不知该看哪里好。
天子还不肯罢休,凑上前来便要为他宽衣解带。裴文德大骇,不顾君臣之礼想要推开他,不料想天子快他一步,已在水下钳住他的手腕。
“裴卿如此抗拒,到底是惶恐还是害羞?”
裴文德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拼命压抑着渐渐急促的喘息,有苦说不出。
天子还是少年心性,拿他当成个玩伴,不过是戏耍而已,可他却无法控制脑海中越发清晰的遐思。每次与小皇帝见面之后,他都会在夜里做些荒唐的梦。如今梦中之人近在咫尺,不着寸缕,又与他离着这样近,让他如何不动心?但这是他的君主,是王朝的天,他又怎能放任自己亵渎?
千头万绪郁结在胸中,体内热血似海潮奔涌流窜,烧得他气息顿时乱了,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看他脸上显出一片诡异的红印,天子目光一凝,问道:“裴卿,你怎么了?”
裴文德张口欲答,却说不出只言片语,只露出一丝细弱的呻吟。他方寸大乱,赶忙死死咬住嘴唇。
天子见他咬得下唇几欲出血,一时也慌了神,未及多想便伸手去撬他牙关。手指乍一探入,利齿即刻咬合,竟将天子的手指含住,咬出了血。
这一点咸腥入了喉,裴文德顿感灵台清明,本已行将发作的妖血,居然被压制住了。
天子微微蹙眉,自他口中抽出手指,看着指尖的牙印,轻轻“啧”了一声。
裴文德也看到了他渗血的手指,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慌忙便要跪下,又被天子拦住。
“还在池子里呢,跪什么?不怕淹死你么?”
裴文德头也不敢抬,颤声道:“损伤龙体,论罪当诛。”
“我又没有责怪你,”天子道,“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裴文德抿了抿唇,如实答道:“体内妖血发作,是臣之过。”
天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又问:“妖血因何故发作?”
裴文德垂首敛目,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子后退两步,转身背对着他,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歇息去吧。”
裴文德湿淋淋地爬出汤池,还是在池边跪下嗑了头,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淫囊】
河东节度使朱邪氏进京,要为他的儿子讨一份诏书。天子念他多年来镇守边疆有功,加封晋国公,并于京城赐下府邸供他颐养天年,同时准了他的请求,令其子袭父职,继任河东节度使。为感念天恩浩荡,朱邪氏随行带来处月族美女一名,敬献天子。
这女子名叫赤心,确是生得花容月貌,身段玲珑,但裴文德第一眼见她,就觉得有些古怪。她体态妖娆,烟视媚行,但那双狭长凤目却并不安分,总是偷眼打量御座上的天子。裴文德闻到她身上一股异香异气的味道,夹杂着些许腥甜,竟让他隐约有一点熟悉,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在何时何地闻过。
天子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得了这样一个美人儿,越发放纵无度。先是三日一朝,不过半月又改五日一朝,旬月之间又暂停了大朝会。直至后来,便连经筵也停了,朝臣更是不得陛见。奏折不是由司礼监与大学士批文后用印便是留中,竟是全然不看一眼,将国家大事抛之脑后,整日价留在豹房与赤心嬉戏。
裴文德已有月余不得近天子身边,每日只在外庭当值。虽然期间无事发生,但耳边常听到内中男女嬉闹,心里不禁愈发烦乱。
又过了半月,有一日忽有内侍传诏,令裴文德自即日起返回缉妖司,以后也不必再派人前来护卫了。裴文德大惊,急问地脉尚未修补完成,天子安危如何保障?内侍却极不耐烦,只催促他遵旨便转头离开。
裴文德再三请求面圣未果,只得黯然回转缉妖司。他随下属在皇城内巡视了几日,下令加强皇宫与西苑周边部署。然而他心中最牵挂的到底还是地脉修补进度,隔几日便要亲上梓金山查看。
灵佑法师率众忙碌了近两个月,地脉修补却进度缓慢,灵气尚未补足十分之一。
当日那巨蟒潜伏于地下,巢穴深入山体,裴文德随灵佑法师进入地穴查看,但见幽幽灯火之中,二十八位佛门高僧按星宿之位结跏趺坐,各自双手合十,齐声诵唱。梵音法语不绝于耳,把个阴暗森然的地穴衬得多了几分清圣庄严。
灵佑大师道:“这些日子我遍查古籍,倒是寻着个快速修补地脉的法子。”
裴文德忙问:“什么法子?”
“只怕不易,”灵佑大师道,“梓金山地处皇城正北方向,属玄武之位。玄武于八卦为坎 ,于五行主水,若是能取得属性相同的宝物,或可一试。”
裴文德沉思片刻,又问:“具体哪些宝物可用?大师能否明示。”
“千年以上有灵性的物件,或者大妖的内丹,都在此列。”
裴文德双眼一亮,“缉妖司曾于岭南取回一枚千年团鱼精的内丹,可堪一用?”
灵佑法师亦面露喜色道:“团鱼属水,又有千年的修行,正是此物了。”
事不宜迟,裴文德即刻便打算去向天子讨回内丹,可腿还没迈开又踌躇了。这一个多月来天子日日与赤心在豹房厮混,连朝政都荒废了,如今他已然卸下护卫之职,便是为着修补地脉的因由,恐怕也难以得见天颜。
灵佑法师看他若有所思,似有为难之处,便说道:“怎么?若有为难,我们可以另寻他物。”
这些日子灵佑法师率领弟子修补地脉,从未离开过梓金山,对于朝中变故一无所知。裴文德略有些犹豫,仍是将所虑之事告诉了他,又记起赤心身上怪异的香气,索性一并说了出来。想着灵佑法师久在佛门修行,见多识广,或可请他指教。
听了裴文德所言,灵佑法师问:“那香气古怪在哪里?”
裴文德摇头,“我也说不出,只觉得甜丝丝的,还略带些腥气,绝非寻常的熏香。”
灵佑法师沉思片刻,面色一凝,对裴文德道:“请随我来。”
他引着裴文德往洞穴外走去,快到出口时却停住脚步,示意裴文德去看一块突出的山石。那石块支棱在洞口的山壁上,棱角很是锋利,上面附着有一些黑色的东西,在阳光下隐隐泛紫。
“你闻闻,可是这个味道?”
裴文德俯身闻了闻,颔首道:“虽有细微不同,但极为相似。”
灵佑法师浑身一震,脸色越发难看,连声音也有些颤抖:“此物……乃是蛇类淫囊中的汁液。蛇性好淫,修行百年以上的蛇妖都有淫囊,化为人形后专以其中的汁液魅惑人……”
此言一出,不啻为一声惊雷,裴文德顿觉浑身发冷,恰好似分开八片顶阳骨,一桶雪水浇下来。他终于想起曾经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数月前斩杀巨蟒时,他挥刀斩断蛇头,被蛇血溅了一身,口中也落入了几滴,当时扰得他数日食不知味的,正是这个味道。
赤心不是凡人,乃是修行百年以上的蛇妖!
裴文德一颗心如同放在滚油中煎熬,他飞快地下了山,也顾不得君臣礼仪,策马直奔豹房,不出意外果然又被拦在门外不得进入。
“圣上有旨,不见外官。”内侍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尖细的嗓音此刻听来尤为刺耳,“裴统领若有公务,请把奏疏递交内阁。”
这种时候裴文德哪里还有耐性和他解释,伸手一把揪住他衣领,一字一句说道:“事关陛下安危,让我进去。”
从来沉默内敛的人发起火来气场尤其强大,那内侍被吓了一跳,却还死撑着不改口:“圣上有旨……”
裴文德手上加力,顿时勒得那人呼吸困难,他双目中寒光乍现,再说出来的话宛如掺了冰渣一般:“让我进去!”
能在天子身边服侍的内侍惯会察言观色,见裴文德如此执着,也明白了事关重大,忙涨红着脸说道:“陛下……陛下不在……”
“去了哪里?”
“带着赤心姑娘到蟒山郊游去了。”
“几时走的?”
“约摸两个时辰前。”
“……多谢。”
裴文德放开那内侍,再度策马往西疾驰。
2019-07-30 06:17:07
【神毓逍遥】 第一!!
2019-07-30 06:17:23
【清河也是有醋王的】 板凳!
2019-07-30 06:17:52
【鸦】 第三!
2019-07-30 06:18:12
【翡翠白云】 第四?
2019-07-30 06:19:15
【咸鱼錦】 第五!
2019-07-30 06:25:24
【居北甜甜的】 没有了
2019-07-30 06:28:57
【离退圈不远了】 哇哇哇
2019-07-30 06:31:19
【裴文德】 或许这就是裴文德吧
2019-07-30 06:31:48
【Closer-zzz】 卧槽 我连前篇都忘看了 把这看完了😂😂
2019-07-30 06:33:13
【Closer-zzz】 不对 前篇看过了 好长时间我都忘了
2019-07-30 06:36:12
【过敏的火锅】 啊啊啊啊,棒棒棒,期待后续
2019-07-30 06:49:43
【不渡南山】 啊啊啊啊期待后续!!
2019-07-30 07:00:30
【思辰】 这应该还有后续吧……期待
2019-07-30 07:09:30
【Xi.】 太太还记得丑非嘛❤❤
2019-07-30 07:22:16
【大达耶】 回复【Xi.】 哈哈哈哈我也想问。
2019-07-30 07:40:52
【茶杯的卷毛】 好看!期待后续
2019-07-30 07:52:44
【离退圈不远了】 回复【Xi.】 我也想问,哈哈哈
2019-07-30 08:13:18
【懰月】 期待后续!!
2019-07-30 09:10:12
【小糖的云】 啧啧啧 小皇帝没把持住啊……求后续
2019-07-30 11:27:44
【sodom】 这个真的好看 裴文德设定真的太舒服了
2019-07-30 11:49:52
【金水2014】 期待后续(;´༎ຶД༎ຶ`)
2019-07-30 13:16:06
【WereNut】 这个裴裴!!!!我太好了!!
2019-07-30 13:50:50
【墨久忆】 期待后续!!!
2019-07-30 15:52:00
【不会不可能的你】 小皇帝真不让人省心
2019-07-30 15:53:55
【绪晨】 等了好久了,当时看到就惊为天人
2019-07-30 15:54:29
【筱紫猫】 杀了那蛇妖!!!!
2019-07-31 03:36:46
【透明的鱼缸】 期待后续
2019-07-31 06:22:31
【椒盐玛奇朵】 啊!!!期待下文!!!太好看了!!!!!
2019-07-31 07:56:02
【我需要更多时间】 日常羡慕小皇帝
2019-08-01 05:08:54
【请叫我能能大人】 好好看啊我的天
2019-08-01 14:12:25
【朱白是底线】 这个热度(521)不忍心点,就直接评论吧😂
2019-08-01 17:02:52
【念懿】 是神仙太太神仙文啊!
2019-08-02 04:59:51
【柚子会魔法】 麻小太强了 磕头
2019-08-02 12:14:45
【你便是荒原】 啊!裴裴!裴裴真的好有责任心
2019-09-18 12:45:37
【青年才俊】 太好看了!!照裴真好吃
2019-10-07 17:53:20
【朵嗲】 朱厚照你给我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