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开言,先引七绝一首,(宋)欧阳修:

都人扰扰塞康庄,西送灵车过苑墙。

金鼎药成龙已去,人间惟有鼠拖肠。

话说泾阳县郊有个三清观,乃前朝一员外郎告老还乡时所建,并于观前亲手栽下白柳一株,虽历朝代更替,关中兵燹,香火不衰。

至本朝太祖年间,有一疯癫道士游方至此,许是酒后失态,观内不容他,令其在柳树下睡了一宿。次日醒转,大叹世态炎凉,道门同修竟不如个漏春和尚,遂于树上写下打油诗一首。诗云:宇内皆茫茫,平地有焰光。垂丝如纱笼,助我度夜长。他日可了道,酬君酒一觞。写罢,掷笔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转眼数十寒暑,三清观山下有人开山采石,几日后居然挖出石佛一尊,高约丈余,眉目五官浑然天成,结跏趺坐栩栩如生。于是城中有善人布施白银三百两,又在山脚下修了座石佛寺,一时间祈运求福之人络绎不绝。三清观渐渐断了香火,观中老爷们没了生计,走得走散得散,不消几年便人去屋空。那观前白柳无人修剪,越发枝繁叶茂,垂丝袅袅。

再说楚地朱仙镇上有户殷实人家,老爷姓朱,膝下只得一个独子,爱若珍宝。

这朱公子在学业上如有夙慧,刚开蒙那会儿,往往蒙师念了上句便能接出下句,十一二岁时已是秀才,酒席宴会之间也能凑出一两章急就的诗词,虽不算多好,但都老成得挑不出毛病。原本中秀才那年,父母就想送他赴府试,若是得意,趁便即可进京。倒被其老师、亦是当地翰林名宿给挡下了,说是十六七岁过府试中举也足够,现下他年岁尚轻,万一受了挫折怕有损信心,也担心他小小年纪便声名远播,像谢学士那般折了福报,故而迁延至十七岁那年,才在府试中点了头名,随诸多本州俊彦一起赶赴京城。

一行人途径泾阳县郊时,忽遇黑云压城,眼看豪雨将至,匆忙间走入三清观躲避。眼见得四下里狂风大作,天上黑云盘聚如漩,雪亮电光于旋涡中不住隐现,雷声隆隆,震得远山共鸣。忽然间数道雷霆劈下,总不离观前白柳前后一丈左右,而那白柳枝叶中散出无数荧光,如罗网流转全身,下击之雷霆劈中白柳时触及这层荧光,便如飞瀑击石般散于土地,隐没不见。

众人愈看愈是心惊,都道这柳树怕不是日久成精,今日正撞上他渡劫。

正议论间,却见天上旋涡越转越快,又生出异变,但见:

云中飞来小祝融,电光激射裂苍穹。威赫赫,势汹汹,百年修行一夕终。弱柳奋起平生力,要搏逆天造化功。

这道火红电光完全遮蔽白柳所在,足有盏茶光景方才散去。那白柳虽屹立不倒,但其上流光宝华却不似先前周覆其上,而似夜空点点繁星,散于身周。经此一击,天上旋涡渐渐缩小,雷声电光俱已隐去,四下里更无半点声息。然而不光片刻光景,那旋涡越发黑得深沉,内中所有云气凝聚成一束紫色电光箭射而至,天空中再无半点阴霾,威势却比方才更加惊人。

众人暗自捏一把汗,心知这一击便要见分晓。

果然那白柳身上所有宝华刹那间聚集于闪电将落处,渐渐凝成一个人形,白衣无风自动,黑发飘飞如旗。他张开双臂挡于白柳之前,神情坚毅凝重,分明是要同生共死的架势。

朱生正扒着观门观瞧,见此情形大喊一声“不好”,未及细想便扑了出去,牢牢抱住那人形,想要拖他进观。

紫电应声而落,朱生闪避不及,只觉肩背处一阵剧痛钻心入骨,随后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朱生躺在三清观里,窗外玉兔高悬,天已然黑了。同乡众人全数不见了踪影,只有个白衣人在他身旁。

见他苏醒,那人飘飘下拜,口中说道:“恩人在上,请受我一拜。”

朱生转头去看,却见此人生得一副好样貌,怎生得见:

白衣黑发,萧萧肃肃似山间修竹;朱唇皓齿,娇娇艳艳如雾里桃花。是瑶台吹落了九天风露,是宝鉴照出了昆仑碧树。美玉无瑕,不似他温和可亲,明月当空,不及他耀人心目。

朱生挣扎起身,伸手去扶他,疑道:“你是何人,为何拜我?”

那人往观门外一指,道:“这株白柳便是我,若非恩人舍命护佑,紫电天威之下,我已形神不存。”

朱生移目看去,但见月华之下,柳叶随风款摆,枝条曳地,如万千丝绦。树下靠坐着一个人,看眉眼五官,穿着打扮,分明与自家一般无二,只是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仿佛已没了气息。朱生大骇跳起,忙问:“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白柳垂目道:“那是恩人遗褪,肉身凡胎难挡雷霆万钧,恩人已经……往生了。”

朱生目瞪口呆,急急去探自己胸口颈侧,果然无有半分脉息,且肌肤触手寒凉,几无体温,赫然已是个死人。

平常人遭遇此事,必要捶胸顿足,嚎哭不止,然而朱生年岁虽轻,心性却极为老成,只沉思片刻便缓过神来,又问:“我那些同年,可有留下话来要为我敛骨返乡?”

白柳摇头道:“不曾,他们见你死了,只大叹几声可惜便各自离去。”

朱生再度沉默不语,神色越发惨然。想来那些同年素日里与他称兄道弟好不亲热,如今眼见他遭逢大难,竟连尸骨也不肯帮他掩埋,人心凉薄至此,可见往日吹捧奉承都是假的。

白柳见他难过,心下不忍,抚肩宽慰一番,又问他可有心愿未了。

朱生苦笑道:“家中尚有父母高堂,我虽命里早夭,无法为他们养老送终,然二老身体康健,又值盛年,必不至让家中香火断绝,这也罢了。只可惜我十年诵读,万卷贯通,本想金榜题名后大展宏图,如今也不能够了。”

闻言白柳怔忪片刻,又问:“恩人竟还有这等志向么?”

朱生道:“横渠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辈读书人发愤图强,不正为全此四事?”说罢,泪水潸然而下。

白柳面色丕变,起身在观内来回踱步,神情似有不安。

列位看官,你道是为何?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但凡日后要封侯拜相的贵人,身边自有神灵护佑,犹如一盏纱笼将他罩住,世间一切妖魔邪祟都不能害他,唐代段氏《酉阳杂俎》中称之“纱笼中人”,便是这个道理。自古多有鬼魅精怪,专爱寻觅此等样人,躲避在其身旁,天雷也不敢劈他。

这朱生既有贵人之相,又兼鸿鹄之志,本不该遭此横祸。如今他既已身死,这就是有违天道,却偏又有个白柳陪在身旁,安知这天雷大劫,渡的竟是白柳,渡的竟是朱生?

窗外晨光微熹,白柳方才止步,调转身来又问朱生:“我还有一问,望恩人如实相告。”

朱生道:“请讲。”

白柳道:“你我既非同族,又素昧平生,恩人为何救我?”

朱生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以草木之身修得人形,不知耗费多少光阴,倘或一夕毁去,不是可惜?”

白柳连声叹息,自语道:“便是如此了。”言毕展颜一笑,又说,“我有一法,可助恩人还阳,只不知你肯是不肯?”

朱生大喜道:“若有此法,你尽管施为,哪里还有不肯的?”

白柳略略点头,忽地纵身一扑,扑入朱生怀中,就手便要解他衣带。

朱生大惊,慌忙按住他双手,道:“这是为何?”

白柳道:“恩人既要还阳,此时便不该阻我。且放宽心,白柳绝不害你。”

说话间,已将朱生剥个干净,露出一身白练也似的肌肤,但见:

温润如玉,晶莹胜雪,无微痕半瑕,无垂腴一分。秀骨天成,风姿朗朗若泰山青松,意态高远,丰神轩轩如金顶云霞。好郎君,空叫彼女登东墙,掷果盈车又何妨。

白柳将朱生推坐在地,以手抚其胸腹,笑道:“恩人如此容色,如此人品,我也不算吃亏。”说罢,把头一低,埋入朱生股间,摸着他未起之麈柄,秀口一张,含入五分。

朱生未经人事,遗精也不过在这一二年光景,家中管束又严,读的都是圣贤书,偶在学堂里瞥见个春宫绣片都要脸红好些时日,几时被人如此尽心伺弄过?登时只觉体内热血兵分两路,上入泥丸,下走会阴,胯下孽根颤巍巍立了起来,片刻硬如坚铁。

白柳化形时生就一对红艳娇唇,色若丹霞,十指秀窄纤长,如软玉削成春笋。他口噙指拨,专在阴头处细细舔吮,那庞然巨物衬着檀口绛舌、纤指粉甲,越发引动春情。

朱生浑身如沸,喘息不止,连连挺胯要往他口里送。白柳抬眼瞥他,盈盈含笑,俯身奋力一咽,阴头直抵咽喉。朱生口吐淫声,竟无师自通,手上施力按定白柳后脑,腰胯不住向上顶送,如是抽了近百抽,白柳只觉下颚酸麻,喉头翻腾欲呕。

原来这朱生天赋异禀,本钱甚是傲人,未起时不过五寸来长,挺起后竟逾七寸,且头丰根削,洼棱突出,光滑柔润,上下不见一丝经络。阴头尤其肥厚,抚之温软若棉,便抵在身上极柔嫩处也不觉疼痛。

见朱生热情忘形,白柳不忍推开,少不得强忍不适,放松了咽喉,以门齿轻刮棱角,温柔纵容。不过半炷香工夫,朱生腰眼一麻,挺胯用力一顶,就在他嘴里泄了元阳。

白柳面泛桃花,喉头微动,将这股阳精悉数吞了,半掩了口只是笑。

朱生如至云端,如坠梦境,朦胧中只见那人发如墨染、面若敷粉、眼含秋水、唇似丹涂,美到了极处,艳到了骨髓,心中爱慕之情大盛,放软了声音问道:“如此……便成了?”

白柳笑道:“还早哩,恩人急什么。”说完,也自褪去衣衫,骑跨至朱生腰间。

他原是柳树成精,行动间自有杨柳之姿,柔而不媚,艳而不妖,且因轮廓俊朗,侧颜清刚,无端端透出一股刚柔并济之美,最是惑人。

朱生不错眼珠地看着,见他足尖微弓,双膝点地,脖颈扬起,一只手沾了馋唾在后庭开拓,神色间似有羞怯,更有无限春意。朱生顿时淫兴再起,欲火又炽,股间麈柄挺然而起,棱伞怒张,翘如弯刀。

白柳面色潮红,急喘不定,谷道中水泽渐起,啧啧有声。他以贝齿咬住下唇,手握朱生麈柄,提臀便往穴眼里塞。

朱生福至心灵,举一反三,当即半坐起身,把住他纤腰,提胯往上一送,顷刻尽根没入。朱生低吟出声,顿觉孽根进了一处绝妙所在:暖洋洋、水灵灵、软绵绵,真是说不尽的千种销魂,道不尽的万般快活。

白柳生得骨肉匀停,不输嵇生,楚腰纤纤,堪比沈郎,那后穴也极为精巧,穴眼自然张弛,似有小口在内吸吮。朱生星目圆睁,双手握定他腰间不放,摆腰挺胯着力狠干,下下直捣黄龙。白柳如跨骏马,颠簸不止,谷道中又是酸麻又是爽利,淫水涓涓不绝。他腰肢酥软,却兀自扭摇耸迎,口中不住叫道:“好哥哥,好哥哥,你再快些。”

朱生初试云雨,哪里晓得这“哥哥”二字乃是闺房私语,只觉得他哑着嗓子唤哥哥甚是好听,又见他秀目含春,粉面带娇,直若在心头放了一把大火,烧得毛发皆酥,神魂飘荡,自此再不顾身,腰间越发奋勇,抽送越发稠密。他不识其中关窍,只仗着本钱雄壮,腰力过人,在内中乱摏乱捣,大展雄风。又见白柳阳物俏生生立在股间,阴头马眼已有津液滑落,便腾出一只手与他打手铳。

又抽了百十提,只听白柳“哎呀”一声喊叫,上身扑倒在朱生胸前,口中哼哼唧唧好似啜泣一般,后穴淫水淋漓不尽,滴滴落于地上,再看下身,已是泄了。

朱生正在要紧处,必然放他不过,但见白柳骨酥体软,气空力尽,便翻身将其压下。为防地上寒凉,又把二人衣物与他垫在身下,提起他双腿扛在肩上,令他门户大开,转眼便往下处看去。

白柳下体毛发稀疏,羞怯怯一根阳物垂于发丛,粉嫩嫩一团,越发可怜可爱。再往下便是那处销魂窟,却见一张小口艳若桃李,尚有淫水溢出,白净屁股上沾湿一片。

朱生看得口干舌燥,肝火上升,把住他大腿奋力顶入,每每提出阳物再猛撞到根,大开大合,大抽大弄,直把个白柳精灵干得淫声迭出,气抖声微,欲化为一滩春水。这一场颠鸾倒凤,好生酣畅,有赞云:

为君星夜来,蓬门今始开。一个是大士瓶中光明枝,一个是圣人门下忘忧郎,一个要垂落香丝抛锦带,一个要把持玉柄洒琼浆。牙床对垒,凤尾戏蝶吮花蕊,帐里干戈,贪蜜浪蜂采嘉禾。情切切,意绵绵,妆一个绮态婵娟,喘吁吁,汗津津,拼一个英威灿烂。挑罢琴弦进北极,好教郎君恣意怜。

二人直干到金乌东升,天光大亮,朱生才入佳境。他抱定白柳入怀,喘息声声吹在耳畔,胯下麈柄再进一分,抵住穴心,阴头之上马眼张开,便要再度出精。

就在这将射未射的当口,却听白柳轻叹一声“时候到了”,随后一副红艳艳的唇舌凑了上来。

朱生只当他要和自己亲嘴,张口便含住绛舌,谁知白柳牙门一开,另有一样圆滚滚,龙眼大小的物事哺了过来,他舌尖一顶,趁朱生不备,已然推入喉中。

朱生才泄了精,喘息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白柳但笑不语,只闭了眼睛奉上朱唇,结结实实将他吻住。

朱生顿觉一股热流自胸口遍走全身,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四肢百骸都像投入炭火,炙烤得剧痛难耐。朱生竭力挣扎,却无论如何动惮不得,煎熬了足有一刻来钟,终是又没了知觉。

二度醒转,朱生已身在观外,背倚柳树坐着。他又摸自己胸口颈侧,只觉心跳平稳,脉息如常,肌肤温热,且比之先前更加神清气爽,精神饱满,就好似他赶路累了,在此小睡片刻,方才种种,不过南柯一梦。

正恍惚间,忽听一人抚掌道:“好了,好了。”

朱生定睛一看,却是个老道。约莫五十上下,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那老道看定朱生道:“公子此生该渡之劫皆于今朝完纳,日后必是一片坦途。”

朱生听他所言,猛然跳将起来,忙问:“真人可知白柳何在?”

老道往他身后一指,道:“不是就在那里?只是他害羞,不敢以人形见你。”

朱生回头,手抚树干道:“白柳……小白,我已还阳,请你相见。”

片刻后耳畔只闻一声叹息,声音低回婉转,若风引洞箫。柳树之上再现点点荧光,不多时又凝成一个人形,乌发白衣,明眸皓齿,正是白柳。只是他形体凝而不聚,好似画出来的一般,仿佛一阵风来便要消散。

朱生大惊道:“你……你怎样了?”

白柳凄然笑道:“为报舍命相救之恩,我以三百年道行换你还阳,如今修为尽毁,只能化成这般模样,还望恩人莫要见怪。”

朱生何等聪慧,心念电转间已然明白,白柳哺入口中那颗物事,竟是他多年修行之内丹。

列位看至此处,心中恐要猜疑,既然内丹可救朱生,白柳为何还要与他行那云雨之事?这其中有个缘故,柳树虽是至阴之物,这白柳修行的法门却是至刚至阳。朱生意外暴亡,成了个新鬼,魂魄之中尚有阳气未泄,若当时便吞下内丹,阳盛阴衰,两仪不能调和,自然无法生化。须要让他泄一泄阳气,再选那清气上升、浊气下降的天时,方可成事。列位万不可小觑了这颗内丹,日后大有用处,下文自会分说。

想通此节,朱生顿足道:“我既救你,便是不忍你毁去修行,如今你再拿内丹救我,却要让我如何自处?”

那老道说道:“世间万事最讲一个‘缘’字,你二人的缘分还远远未到头哩。”

朱生料定此乃不世出的高人,当下躬身行礼道:“还望真人指点,免去小白再受修行之苦,早日脱出这木牢禁锢,在下情愿奉还内丹。”

那老道却不理他,负手踱步至白柳面前,问道:“你还认得我么?”

白柳颔首道:“认得,老爷就是在我身上题诗之人。”

老道随手一抓,凭空抓出个点漆耳杯,内有浊酒半盏,道:“我应允得道之日酬你一杯酒,如今该是兑现的时候了。你命里注定没有仙缘,便是再修三百年也徒劳。饮下此杯,你便可进入轮回,接续你二人这段缘分,若是哪一世得了机缘,再入玄门也未可知。你愿意否?”

白柳接酒在手,却未曾饮下,只站在那里默默不语。

朱生道:“你若饮下此酒,来生无论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我都爱你护你;你若不饮,我便在此地结庐,残生与你日夜相伴。”

白柳闻听此言,眼中垂下两行清泪,长叹一声“罢了”,举杯一饮而尽。

老道再度抚掌道:“很好很好,你二人有情有义,必得上天厚待。现下还有件要事,须得在白柳身上做个表记,以便日后相认。”

朱生道:“当以何物为记?但凡我有,皆可奉上。”

老道笑而不答,自地上拾起一片柳叶,吹了一口气,那柳叶顿时立起,挺括如刀。老道以食中二指夹住柳叶,对准朱生分心便刺。

朱生不闪不避,眼睁睁看那柳叶没入胸膛,却也不觉疼痛。待拔出之时,只见叶片之上沾了几点血痕,胸口处连衣服都未破损。

老道说道:“这是你心头之血,‘心之官则思’,日后你或会忘记一些事情,这也不打紧。你就用这血,在他额头留个表记。”

朱生依言,沾血在白柳额头轻轻抹了一把,抬眼见他虽目泛泪光却唇边带笑,心中越发怜爱,不禁在他脸上摸了摸。指尖残血未干,于嘴角又添一点朱砂。

老道呵呵笑道:“天意,天意,原只百年可解的一场官司,开此风流关窍,只怕要做成生生世世的夙缘了。”

白柳盈盈拜倒,说道:“多谢老爷点化,白柳这便去了,后世若有福分,愿拜在老爷门下修行。”说罢又转向朱生,“前路漫漫,你自珍重,我在奈何桥边等你。”

话音才落,便有一阵暖风吹过,万千柳条随风扬起,遮住白柳身形,又见点点荧芒散出,如无数丹良飞于天际,顷刻消失不见。那株柳树亦如同被抽去生气,枝叶迅速衰败,转眼便成了棵枯木。

朱生泪如雨下,对着这枯木又拜了几拜,便辞别老道,赴京赶考去了。

正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他腹中自有锦绣,会举便无风波,皇榜登名也是水到渠成,毫无意外。

到了簪花游街那日,朱生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街巷中人山人海,总觉得胸中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块。他以心头之血赠白柳,已尽忘三清观前情,然杜鹃啼血,老猿哀鸣,便是心里忘了,魂儿也还要牵挂。

因他年纪小,被皇上特典入翰林做了庶吉士,此后一如儒林宗师般历任清要,几年间不出京城便已备位内阁,仕途一路坦荡,果然应了老道当日所言。

有了命格加持,又兼内丹辅佐,朱生余生百病不侵,身康体健,顺顺遂遂活至八十岁上。

某日夜里忽梦春色满园,桃李争妍,自己躺在一株白柳树下小憩,垂丝如珠帘。有一人分花拂柳而来,白衣黑发,笑容可掬,他说:“你来了。”遂执朱生双手,神态甚是亲昵。

次日家人久唤朱生不应,方才惊觉他已驾鹤西归,但见遗容面带微笑,神态安详,似是心中所有深壑,俱已被填满。

这正是:

恩情何必结草还,柳如烟,拜解元。

纱笼伴君,一世少危艰。

朱砂点染累世缘,合卺梦,共比肩。

(完)

7 对 “白柳”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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