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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贤有的时候会想,大概人一辈子高兴的事情是有定量的。命好的人多一点儿,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就少一点儿,用完了,生命又没走到尽头的话,余生便像缺油少盐的鸡肋,吃又不想吃,扔又不能扔。

他觉得回到家乡的最初一段时间,就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他像个暴发户,错误估算了财产的数额,奢侈地透支着未来。

分公司开张营业,百业待举,杨修贤除了要做好室内设计的本职,还要一点点学着处理更多的行政性事务,井然作为负责人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加班加点成了常态,时间上精力上的付出相比于在总公司的时候都是成倍的增长。

但对于杨修贤来说,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他都是和井然在一起。公司里他们擦肩而过的点头致意,会议室中的求同存异,工作时的指正修改,所有的公事公办里都透着一丝隐秘的甜。

难得赶上休息,他们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或者窝在家中画画看书,或者走街串巷地约会,做天下有情人都会做的事。

回来将近一个月,他们几乎没有一刻分离。

杨修贤也不是没有问过井然既然回到了家乡,不需要抽时间回去陪陪母亲么?井然对此却不肯多谈,只说刚回来还不稳定,等过一阵子再说。

杨修贤自己和家里早就彻底闹翻,父母估计恨不能没生过他这个儿子。不过如今和家里出柜的同性恋大多是这个下场,倒是井然这种把家里瞒得死死的反而能够维持和谐的家庭关系。

现在看来井然是打算和家里拖着,杨修贤对此完全没有意见。他并不希望井然像他一样和家里闹成老死不相往来,所以他愿意陪着井然一块儿面对将来可能存在的来自于家庭的阻力。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这周末就是杨修贤校庆的日子。杨修贤虽说要去,但其实并没有太当回事,权当是去凑热闹捧个人场。但井然却坚持说这是个正式场合,要给杨修贤置办一套衣服。

校庆前一天,他们两个特地抽时间去了当地一家大型商场。最后他们俩各自挑了一件这个季节穿刚好的羊绒大衣,杨修贤那件驼色的版型更加修身一些,卡出了漂亮的腰线,井然身上黑色的则更加偏商务一点儿。

明明两件大衣不同款也不同色,甚至都不是一个牌子,但穿在他们俩身上看上去却莫名地搭调,这让他们开票交钱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开始井然执意要由他来出钱,杨修贤却不同意,后来两个人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定胜负,最终采用了杨修贤提出的方案:“我的这件,钱你出,你的这件,钱我出,算咱们俩各自送给对方的。”

最后算来算去,杨修贤还多掏了20多块。本打算给对方买衣服的井然神色十分无奈,杨修贤边走边用自己的肩膀撞他:“下次我会挑件贵的。”说完自己哈哈哈先笑了出来。

井然绷不住,也露出来个笑模样儿,杨修贤盯着看了一会儿,略微凑过去低声说:“井设你怎么这么帅啊?”

井然刚张嘴要说什么,突然目光一滞然后拉着他飞快地走向一侧通道,那火烧火燎的劲儿吓了杨修贤一跳,但他依然先配合井然侧身站在了一处不显眼的位置。接着他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留着长直发的姑娘陪着一位打扮得体的老太太从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两人举止动作很是亲密,看上去像是一对母女。

井然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杨修贤能够感到他有些紧张,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那两位女士走远,井然才放松下来,两个人快步离开了商场。

回去的路上,杨修贤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刚才那位年长的,是你母亲?”

井然手扶着方向盘,听到这个问题后只简单“嗯”了一声,明显不愿多说。杨修贤洗个现在最好的办法是顺着井然的意思把这页揭过,但他低头沉默一会儿还是坚持说:“你可以和阿姨说我是你的同事下属,我可以理解。”

长久的沉默后,井然踩下刹车停靠在了路边。外面天已经黑透,路上行人无不缩着脖子肩膀脚步匆匆,急着寻一处避风的地方。

井然摸索着与杨修贤十指相扣,手指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颤抖。

杨修贤的心也跟着哆嗦起来,反手用力握住了他。

“是我的问题,我甚至没告诉她我回来工作的事情。”井然说完后,深吸了口气继续补充:“她身边那个女孩子我不认识,大概又是给我准备的相亲预备役。”

说完后他抿了抿嘴,在杨修贤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转过身直视杨修贤的眼睛坚定地说:“我不会去相亲的,以后永远都不会。”

杨修贤相信井然。而且他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要紧,他可以理解并接受井然为了维护家庭关系和他们的未来做出的一点妥协,比如将他们的关系一直一直隐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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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公司的第一笔业务是这座城市规划新建的体育中心,除了能容纳上万人的室外场馆和一座室内场馆,还包括周边的商业用房,算是一件大活儿。原本这样的项目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个脚跟还没站稳的新公司,这次能顺利中标,主要得益于公司股东强大的人脉及井然“欧洲著名建筑设计师”的名号。

井然和杨修贤刚刚安顿好他们的新家就迅速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工作当中,加班成了家常便饭,头几个星期连周末假期都不能休息,待在公司的时间比在家的还要多。杨修贤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早知道咱们连租房的钱都可以省了,就在公司打个地铺多好,还有免费的空调。”

经过了一个来月的周折,井然的那辆进口奥迪车终于办齐了手续托运过来,换了一个本地牌照。因此杨修贤想要以公司为家的念头越发没了实践的理由,不管加班到多晚,井然都会等他,俩人一起开车回家。

这样的忙碌让他俩少了很多单独相处的时间,但在工作上却越发默契起来。这次的项目当然也有室内设计的部分,几个月前杨修贤还是个刚入行不久的新人,现在马上就要让他挑大梁,压力可想而知。好在分公司在当地高新聘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和他搭班子,减轻了杨修贤不少压力。而他的许多奇思妙想不仅能让井然的设计锦上添花,也获得了客户的高度认可。

井然此前从未觉得忙碌其实也可以如此幸福,杨修贤懂他,他们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也是事业上的伙伴。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给了他当头一棒,井然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沉迷于这样的美梦中永远都不用醒来。

那天他陪杨修贤去商场里挑选参加校庆要穿的衣服,原本是他打算给杨修贤买,后来却演变成两个人互相为对方挑选了一件,甚至杨修贤买给他的还要更贵一些。开始气氛一直都很好,他俩的心情也都非常愉快,直到井然猝不及防地看到他妈妈挽着一个女孩儿迎面走来。

当时井然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着杨修贤躲起来,幸好母亲正在和那个女孩儿说话,并没有看到他俩。那个女孩儿井然并不认识,但她表现得和母亲很亲热,尤其老太太脸上慈祥又和善的笑容给了他不太好的预感。有了前几个月的前车之鉴,井然有理由怀疑,这女孩儿八成又是母亲给他找来的相亲对象。

回去的路上,杨修贤小心翼翼地表示井然可以把自己作为同事或下属介绍给母亲,这让井然心里有点难受。他知道杨修贤会理解他,母亲也不会随便怀疑他和男性同事之间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但是当着杨修贤的面,他却无论如何撒不出这个谎,不是因为母亲,而是因为杨修贤。他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亲人说,杨修贤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同事,这比戳他一刀更让他难受。

这一次井然没有打算隐瞒,很坦诚地告诉杨修贤那个女孩儿很可能是他妈妈为他准备的相亲对象。说出这句话时他注意到杨修贤的脸色不大好看,就知道他心里应该是相当在意的。

将心比心地想想,他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如果易地而处,是杨修贤的家人给让他安排了相亲对象,井然觉得自己也不可能表现得比他更加大度。明明他们才是相爱的一对儿,为什么要和别的人谈婚论嫁?

井然握紧了杨修贤的手,转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我不会去相亲的,以后永远都不会。”

这是他此时能够给出的,最接近承诺的一句话了。

杨修贤眨了眨眼睛,随后轻轻地笑了,他说:“嗯,我相信你。继续开车,我们回家吧。”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翻篇了,杨修贤再没提起过这个话题,回家后和往常表现得一般无二。井然心里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要一想到母亲又要老调重弹,他就打从心底里感到无奈和煎熬。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辜负了杨修贤的信任。

第二天就是杨修贤母校校庆的日子,典礼和之后的校友联谊活动都集中在下午。尽管杨修贤再三表示自己搭公交车去就可以了,井然还是坚持把他送到了校门口,目送着他进入校门。

之后井然回家做了点儿家务,忙到快五点的时候正准备出去买晚饭的食材,却收到杨修贤的传呼,说他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井然想了想,回发了一条传呼问他几点结束,没过多久就接到了杨修贤打回来的电话。

“遇上我师弟了,说好要出去喝几杯,可能会回来比较晚,你就别管我了。”杨修贤说。

他身旁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井然猜测大概是老同学难得见面要聚一聚,就笑着说:“那不行,我必须得去接你,万一你喝高了把师弟拐上床怎么办?”

那边忽然静默了片刻,像是杨修贤捂住话筒和什么人说了句话,随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也带上了笑意:“还记仇呢?行,快结束的时候我告诉你,不过这地方可难停车,你的宝贝奥迪要是刮了碰了我可不管。”说完他报了一个地址,是老城区一片老式住宅区附近。

井然挂了电话,想象着他言笑晏晏的样子,从昨晚开始就郁结在胸中的闷气总算消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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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当天气温不高,但阳光极好。走进校门,到处都拉着喜气洋洋地横幅,不少在读的年轻学生作为志愿者往来其间给来宾指路。毕业好几年再故地重游,一草一木皆能让人生出怀念,杨修贤看着眼前一切有些感慨,毕竟他能最终在这里完成学业本身就是一件阴差阳错的意外,。高二那年,家人发现了他的性取向,一方面要送他去“矫正”,一方面又坚决认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并没有给他办理休学,只说他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地请假。怕他耽误学业,又请了家教给他补习。

白天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晚上回来挑战备战高考,这便是他的高中时代的全部内容。他父亲坚信同性恋就像是接错了插口的电器,只要拔了重新找到正确的接口,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个过程难免会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地方,但都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所以尽管杨修贤在这个过程中无数次地接近崩溃,他也从未动摇过让儿子恢复“正常”的决心。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治疗”过程到底还是耽误了杨修贤的高考成绩,最后只上了当地的专科,还是他十分看不上的什么设计专业。所以他继续给儿子规划了今后的道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复读。然而当时的杨修贤精神状态已经十分不稳定,根本没办法再应对繁重的高三学业,他只能暂退一步先让他正常入学,之后再找其他办法。

杨修贤下意识地回忆着这段不堪忍受的过去,信步走到了学校的操场。这里聚集了不少来参加校庆的来宾,远远看过去还有几个熟人。其中一个个子挺高身材有些发福的男人老远便冲他挥手,杨修贤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居然是他大学时睡过的人。

杨修贤在大学期间交了许多的“男朋友”,或者叫炮友更恰当一些。有校外的,也有校内的。经过“矫正”,他的性向并没能被真正地转变,上大学后他认识了些同类,一群人不被社会家庭所容的人怀抱着同样的秘密凑到一块儿,彼此慰藉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今朝有酒今朝醉,抛却一切负担只追求快感的生活方式极大地缓解了杨修贤的焦虑,这让他活了下来,而毕业前夕这件事情暴露后也让他和家人彻底决裂。

似乎是意识到长子无论如何也不可救药,他们便十分决绝地与杨修贤断了关系,毕业后他就再也没有迈进过家的大门。开始他还尝试着在爷爷生日的时候带礼物回去祝寿,结果是连人带东西被一块儿扔了出去。

仿佛面粉发到位了的前男友走到杨修贤面前,热情地打了招呼。可能是杨修贤的笑容里的戏谑太过于明显,寒暄一番后对方主动交代了一下自己这身材的来源:“我结婚了,你嫂子她手艺不错天天换着花样儿做好吃的。现在她怀孕了,看什么都馋吃什么都吐,那些大补的东西都便宜了我,就这样了。”

杨修贤闻言倒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大多数的同性恋最终还是选择走进婚姻,只不过他十分看不上那种一边老婆孩子热炕头一边还在外面和男人牵扯不清的人,觉得他们将人性的自私与懦弱展现的淋漓尽致。想到这里,杨修贤的眼神不由得冷了下来,对方见了却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对她不公平,但是我也没办法,只能保证起码不出去瞎搞。反正人一辈子也就那么几十年,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没办法”这三个字像是万金油的解药,让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辜负和伤害其他人。杨修贤没了继续唠家常的兴致,和对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沿着操场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没多远,他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喊:“师兄!杨师兄!”

青年磁性的声音里透着股兴高采烈的劲儿,杨修贤扭头见到来人便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模样。

等人跑到跟前,杨修贤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白宇。”

“师兄你可算回来了,从你毕业就再没见面,更帅了!”

这位叫白宇的师弟人帅嘴甜,如果不是同性恋估计能骗到不少姑娘。可惜他喜欢男人就算了,还是个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死心眼,完全没有被杨修贤带坏。

杨修贤毕业那年赶上他和家里出柜,傻小子差点儿被他爸打到骨折,幸好最后老爷子还是疼儿子,没把他送去电一电,让杨修贤松了口气。

他们两个一路走一路聊,杨修贤简单说了说自己回来的原因。白宇听了很开心,要来了他的传呼机号,说之后要多联系。

“你呢?找到男朋友没?”杨修贤问。

白宇一听夸张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别提了,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家一听说我想找个一起正经过日子的都来笑话我。”

杨修贤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白宇撅起嘴巴半开玩笑地控诉:“你看你看,师兄你也觉得我傻。”

“没,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加油。”杨修贤拍了拍白宇的肩膀说:“等找到了合适的人记得让我给你把把关。”

在接下来校方组织的庆典和联谊上,杨修贤白宇又陆陆续续碰到不少熟人,活动结束才四点多点儿,大家多年不见都意犹未尽,闹着要一块儿吃顿饭。

酒桌上,白宇咋咋呼呼闹得欢,酒量却不行,没几杯舌头就大了。杨修贤见状只好尽力帮他挡酒,一来二去喝了不少。那位发面前男友也在场,估计是借酒浇愁,同样是左一杯右一杯,然后非拉着杨修贤谈人生。

杨修贤不乐意搭理他,又不能和醉鬼一般见识,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他叨叨“生活不易”。

到最后他越听越闹心,干脆借口公司有事先走一步,临行没忘了先把喝得找不着北的白宇塞进了出租车,随后找了个附近的公共电话联系了井然。

担心里面的路不容易开,他特地往外面走了好长一段,上车后人已经冻透了。井然一握他的手眉头便皱起来:“告诉你在里面等,着凉了怎么办?”

杨修贤顺势把冰凉的手往井然衣领里钻,把人冻得一激灵后得意地眯着眼睛笑。井然把人按在座位上,仗着天黑一口啃了上去。杨修贤闻着井然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长了草似的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

校庆结束后,杨修贤又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体育馆的项目让他和井然都忙得昏天黑地,两个人加一块儿掉了少说15斤称。被工期追着撵着转眼就进了腊月,眼看着快要过年。

上一个春节,井然用一个满满当当的冰箱撬开了杨修贤的心门,今年他已经登堂入室,把杨修贤的整颗心都收为己有。

一天下班后,他告诉杨修贤:“今年春节我不回家,咱俩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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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进入腊月,春节也同时进入了倒计时,而分公司上上下下却越发忙碌起来。体育中心的设计工作时间紧迫,按照甲方的计划,出了正月就要破土动工,所以他们必须加班加点把方案做出来报批,春节期间只能象征性地放两天假。

井然想了几天,最终决定和母亲说一声,今年过年不回家了。他一直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已经回乡工作这件事,按照总公司所在城市和家乡的距离,两天假期还不够来回路上折腾的,简直是一个再完美也没有的理由。

然而在拨出电话号码的时候,井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忐忑,一方面他害怕听到母亲的哭声,另一方面更是担心老太太又要张罗着让他回来相亲。果然在听到他说出过年不能回家之后,母亲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地说:“工作忙啊,那也没办法,只是可惜了我办的那些年货,看来是要浪费了……”她没有哭也没有抱怨,但话里话外的失落和伤感显而易见。

一想到寡母要孤零零地一个人过春节,井然心里难免也有些愧疚和不忍,他安慰了母亲几句,说过完年等手头工作忙完了一定回去看她,母亲这才没有再说什么。等到挂了电话井然才想到,老太太居然一句都没和他提关于相亲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时忘了。

不管怎么说,能在春节期间陪着杨修贤,而不是面对母亲带给他的巨大压力,井然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公司里的事情一直忙到了大年二十九晚上,井然和杨修贤都累得够呛,回到家倒头就睡。大年三十这天俩人都睡过了头,醒过来一翻冰箱,才想起最近忙得连置办年货的时间都没有。中午俩人随便对付了一顿,下午井然开车带着杨修贤跑了大半个城区,才算买到了一些像样的食材,价格还比往常贵出不少。

杨修贤唉声叹气地说:“新城区就这点不好,一到过年都没人了,连个买菜的地方都没有。”

井然一边开车一边笑道:“那你说哪儿好,以后咱们就把家安在哪儿。”

俩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家,差不多也快到傍晚时分了。小区里时不时地能看到小孩子兴高采烈地放炮仗,以及衣着鲜艳拎着礼盒往来拜年的人。

进了家门俩人换了鞋就一头钻进厨房,井然掌勺,杨修贤打下手,做出来四菜一汤的年夜饭,井然还开了一瓶他珍藏多年的波尔多红酒。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窗外的爆竹声越发密集,时而还会有灿烂的烟火绽放,照得夜空宛如白昼。井然举杯和杨修贤碰了一下:“新年快乐,希望明年我们都能事事顺心。”

杨修贤晃晃酒杯,抿了一口酒,只简单回了一句“新年快乐”,拿起筷子就去夹菜。

井然问:“你就没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杨修贤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认真地想了想,笑道:“那就希望明年公司多接几个大项目,咱们多赚点儿钱,把这个房子买下来吧。”

“原来你这么喜欢这套房子啊,”井然忍不住也笑,“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实现你这个愿望了。”

吃完了饭,杨修贤主动去厨房洗了碗,打开电视和井然一起靠在沙发上看春节晚会。不知道是不是前些天加班加得比较多,才看了不到两个小时,井然就发现杨修贤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脑袋渐渐歪到了自己肩膀上,揉着眼睛一副困倦的样子。井然劝他去休息,他却嘟嘟囔囔地表示还没洗澡,要再过一会儿再说。

他这样就像一个玩儿得高兴了舍不得去睡的孩子,井然灵机一动,问道:“去泡个澡好不好?又舒服又解乏,泡完了你要是还想看晚会,我再陪你看。”

杨修贤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有些顽皮的笑容:“那我要洗泡泡浴。”

这套房子的主卫非常宽敞,业主在装修时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装了一个挺大的浴缸。虽说这几个月他们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谈不上能从从容容泡个澡,但是杨修贤惦记那个浴缸很久了,几乎每周都说要在里面试一把外国电影里那种堆满泡沫的洗法。因此上一次外出购物时,井然特意到进口用品商店找了很久,买了一大盒泡泡浴专用浴盐。

浴缸已经有些日子没好好清洗了,外表看起来还挺干净,可井然不放心,又用84消毒液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等他放好热水和浴盐,杨修贤已经快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井然牵着他的手带他进了浴室,见他望着满满一浴缸的泡泡眼前一亮,然后当着井然的面就开始脱衣服。

白皙修长的身体一点一点从冬季的家居服里暴露出来,无论看过多少次,井然都不得不承认,杨修贤的身体真是漂亮,比例匀称,瘦不露骨,纤秾合度,光看着就令他下腹一紧。

杨修贤仿佛根本不在意井然热烈的目光,非常自然地抬脚跨进浴缸,躺进那一大堆雪白的泡沫里。他就像是故意的,伸出两条长腿搭在浴缸边缘,胳膊肘支撑着抬起上半身,露出白净的胸膛和两粒粉红色的乳头。泡沫堆叠在他腰腹处,堪堪遮住下体的重点部位,却比全裸时更加引人遐思。

“你不出去看晚会啊?”他勾起一抹慵懒的笑,不像是要赶井然走,更像是在邀请他。

井然哪里还有心思看电视,不断高涨的情欲让他迫不及待地也跨了进去,连衣服都没顾得上脱。

厚厚的泡沫连同热水一起溢了出来,在被井然扣住后脑勺牢牢吻住之前,杨修贤挣扎着起身想帮他脱衣服,却被井然以惊人的气势又按了回去。他把杨修贤压在浴缸里热烈亲吻,为了怕他咯得难受,体贴地用手掌垫在他脑后,另一只手伸进热水里,从他胸口一路摸到大腿。沾了水和泡沫的肌肤滑不留手,好像有着吸附手掌的魔力。

冬季的衣物本就厚实,吸水之后更显得沉重,但是井然已经顾不得了。他抬起杨修贤的双腿架在浴缸边缘,两根手指就着热水的润滑就要往那穴口里塞。

杨修贤被吓了一跳,拼命推着他的胸膛,伸长了脖子抗议:“你、你好歹要润滑一下……”

润滑剂都放在卧室里,井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到浴缸前方的置物架上放着一瓶凡士林。他耐着性子甩掉碍事的衣物,撑着浴缸边缘伸长了手臂去够,不想手指才刚刚碰到那个塑料瓶,就感觉到下方的杨修贤一下一下舔着他的胸肌,小猫喝水一样,撩拨得他差点儿打滑。

井然飞快地握住瓶子把凡士林拿过来,抬眼就对上杨修贤狡黠的笑容,他还像生怕不够刺激似的,伸出鲜红的舌尖绕着嘴唇舔了一圈,仿佛刚刚品尝到了什么上等美味。井然被他诱惑得欲火焚身,阳具硬得发疼,只用两根手指蘸了凡士草草扩张了几下,就握着怒张的阳具挤开还未完全放松的褶皱,深深地插了进去。

“啊……疼、疼……你慢点儿……”

杨修贤仰着脖子痛呼出声,手忙脚乱地想要挣扎,却被井然单手掐住两只手腕举过头顶,牢牢压制在浴缸里动弹不得。

“这是你自找的。”井然眯着眼睛舔了舔后槽牙,连适应的时间都不给他,就着这个姿势用力抽送起来。

或许是刚刚喝了一瓶红酒的缘故,杨修贤的体温比平时稍高一些,热乎乎的肠道紧紧裹着粗长的大屌,给井然带来了巨大的快感。那小穴里初时还有些滞涩,但很快就被肏开了,肠道深处自动分泌出淫水,让进出更显顺滑。

半瓶红酒的量原本不会让井然有多少醉意,但他却觉得酒精和着热血一阵一阵往上涌,情欲越发旺盛,抽插的动作比往日还要凶狠,干得那柔软的肠肉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浴缸里的水不断溢出,哗啦啦的水声合着肉体的拍打声,越发让人脸红心跳。

杨修贤的喘息和呻吟就没有停过,一声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井然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叫声,胸中柔情满溢。他一只手制住杨修贤的手腕不让他动,另一只手在水中按住他的细腰,强迫他接受更完整的撞击。唇舌舔吮着那两粒硬挺的乳头,间或叼在齿间轻轻磨蹭,随后顺着他的胸肌继续往上啄吻,在他一侧的腋窝和手臂内侧反复吸吮。平时不见阳光的部位格外敏感,杨修贤呜咽着就这么被他插射了,生理性的泪水流了一脸。

高潮时绞紧的内壁非但没有让井然射精,反而更加激发了他在床上的征服欲,阳具捣弄得越发深重,竟是不管不顾地要将杨修贤再次肏硬的架势。

从客厅里隐隐传来晚会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窗外的爆竹声响得震耳欲聋。但是这些已经进入不了井然的耳朵,他像是被什么鬼魅魇住了,又像是被肉体的快感迷惑了心神,在杨修贤近乎崩溃的尖叫声里保持着疾风暴雨般的节奏奋力干他。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永久地留住这一刻的幸福,留住这难得的团圆之夜,同时也能将他的爱人永远地留在身边。

10 对 “炮友(10)”的想法;

  1. 经常来看更新的时候会忍不住再从头看一遍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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