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对应乾元、中庸、坤泽。来自他圈太太的开放授权设定。齐衡:乾元。裴文德:坤泽
*腹黑,强娶,慎入

*老文补档,之前发过,惨遭屏蔽

何妨?无妨

1.
思君如月悬中天,夜夜不眠为君怜。
辉影渐移眉梢蹙,未盼余生落等闲。

齐国公家的小公爷满京城地思慕一位小官家的庶女,不惜为她绝食断水忤逆父母,已然闹成了坊间闲茶的一段风流韵事,丝毫不亚于当年荣国公和邕王府两家争女婿闹出合宅人命的泼天大事。
闲言碎语的嚼舌根的都说那齐元若命硬克妻,怕是不会再有人舍得女儿嫁去,白白没得几年享福的日子就要命丧黄泉喽。好事者更是幸灾乐祸,盼着齐国公家的独子鳏居一生,且看那心高气傲的平宁郡主怎样收场。
说到这桩事,倒不怨众人刻薄。
那平宁郡主眼高于顶,曾对外放言只给儿子寻身份清白的高门嫡女,什么旁妾的过身嫡母名下的庶女一概不要,至于坤泽更是别想踏入齐家府门。
此话一出,京城便是沸沸扬扬。那齐小公爷可不是一般人,未及弱冠早早露了乾元身,一场马球会跑下来,十个外围守顾的中庸役人都给震得双腿发软爬不起来,更别说本就受乾元影响的其他乾元了,满京城就没几个非皇家子嗣的乾元能达齐小公爷的位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齐元若既是难得的乾元,自然被王侯爵们惦记,也只有王侯爵的门第才出稀罕的坤泽,再不然只能往皇宫寻了。
乾元坤泽天造地设,就在众人翘首以盼齐小公爷会娶哪家坤泽的当口,平宁郡主竟然放话她儿子非规规矩矩的高门嫡女不娶,可不打了许多世家一个大耳刮子。人人都拿坤泽当宝贝,偏偏平宁郡主避如蛇蝎,将坤泽当成勾栏院子里卖骨弄媚的小妖子,不成当家主母的气派,岂不气人?
更有甚者传平宁郡主的话,说坤泽男非男女非女,终究上不得台面。真将汴京不少人得罪了。
这下可好,她儿子娶一个丧一个,什么邕王县主,申家贵女,一个两个的相继过世,怕是逆天而为的报应了。想那齐元若乾元之身,自是天赋异禀,寻常女子……怎受得住他呢?
酒客们窃窃私语,好一番调笑,又将齐元若闺中秘事添油加醋杜撰了些秽说取乐,越听越是臊耳。

“岂有此理!”
杨仲和忍不住甩了帘子,转回屏风之后,忿忿不平地道:“这些人的碎嘴子越来越过分了,这么说元若,简直,简直……”
首座那人安安静静地喝酒,素来冷言寡语,听了便问:“简直怎样?”
他灿若星眸,波澜不惊,直盯着杨元帅之子没了脾气。杨仲和叹了好大一口气,道:“……我不是替你抱不平吗,横竖也是你要嫁去齐家,以后夫妻一体了,这些污耳的话可别往心里去。”
男人捡了捡筷子菜,默声道:“我还没答应。”
“不…官家不是下旨了吗?相爷也应了。文德你怎么还这么说?”杨仲和闻言大大惊讶。
裴文德——当今宰相裴沐之子,亦是一位难得在朝中领职的坤泽,性情虽刚正却桀骜,此时眉宇间冰冷地能淬出冰渣子。
“他要我,我没答应。”
裴文德淡淡地说,冷不丁紧紧削了杨仲和一眼:“你今日不是来为齐衡作说客吗?故意请我来这里听闲话,就是想告诉我,他齐衡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求娶坤泽……”
杨仲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未曾想被看穿了,索性开门见山:“我也是为你好。缉妖司是个什么好去处,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你耽误了这些年,相爷也是眉头不展,只要你退出来,一可孝敬父亲,二也找个安身地,别再刀山火海去闯了,平平安安一辈子。”
一番话情真意切,说不到人心里也是白费。
裴文德淡淡说:“完了吗?这些话也是齐衡让你说给我听的吧。”
他极少如此浑身带刺,话也不大好听了,杨仲和见状不敢多逼,只说你好生考虑,便暂歇了话头吃酒,不再另提。

2.
裴文德半昏沉的大脑让冷风一吹清醒不少,他转身远远望去,夜色凄清,世事无常,明朝不见花开富贵,一晌贪欢露水。他禁不住摸了摸颈处温热,那儿原本有个临烙的印,早已不见痕迹了。
脑中那人焦急的声音又作响:得罪,回头你要千刀万剐,我也在所不辞。
一句拒绝的话也不让说,就这么强行咬了上去……
裴文德浑身发抖,一是给气的,一是给舒服的。齐衡下口真狠,简直是匹野狼,比外头横尸的狼妖还狠,末了还搂着裴文德颤抖的身子不避嫌,嘴里念着“不怕不怕,有我”,裴文德想他莫不是把自己当他那个六妹妹哄了,谁要他强出头!一边又忍不住为那好闻的竹墨信香迷醉,软骨头似的靠在齐衡怀中,贪恋这点温暖。
破庙那次,齐衡守了他一宿,次日裴文德醒来见他盘腿靠着柱子熟睡,悄身落下搭盖的披风,头也不回离去。
回府禀明父亲,自是停职一段时日,等狼妖下作招数引发的坤泽信期过去。好在齐衡临时给他烙印,他也能平安从破庙走回相府。但是裴文德越想越不像话,京郊破庙实属罕见,看着就是法术摧残的不干净的地方,那个齐衡为了风月之事寻死觅活早已传遍京城,这次没事跑京郊瞎逛才碰上自己收妖,这么巧这次抓的狼妖与先前作乱的狐妖勾搭,抓了一个跑了一个,又这么巧这狼妖身上带着狐妖的媚香专制坤泽,又又这么巧自己这个缉妖司首领是个坤泽,且撞上个乾元……
裴文德想着这笔烂账头痛不已,等信期过去,他非得修书一封好好斥责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爷,尽添乱了。
等裴文德出了深阁,还没来得及写信,裴相便一纸大大的求亲名帖砸晕了他。
齐衡来下聘求亲了。
娶他这位裴府小公子。
裴文德二话不说找上门去,对齐衡说:“那日你救我乃权宜之计,不算你轻薄,快去了你想负责的心思,我们两清了。”
他知道齐衡有心仪之人,也知道他两任夫人都过世了,他更知道齐衡的母亲对坤泽深恶痛绝。一入侯府深似海,后宅里男男女女的家常琐事比之朝堂上的弄权诡计好不了多少,他是坤泽,然非池中物,齐衡想锁了他,他偏不。
齐衡不多言,却僭越了抚上裴文德的脸颊,满目疼惜地说:“……你瘦了。是我不好,给你烙印却没守着你,让你一个人受苦。”
裴文德退了两步说:“不必,你想多了,此事与你无关。”
坤泽信期太私密,裴文德不喜齐衡拿这事交谈,面子轻染了薄红,又念齐衡帮过他不好态度强硬,到底不自在。
齐衡眉眼弯弯扯出一个笑容,在裴文德眼中颇似假笑,两人对面相望平显尴尬。
齐衡认真说:“你别见外,小裴……我是真心想娶你才上门的。”
“你我一面之缘,你到底看上我什么?”裴文德问。
“那日你豁出命救我……”
“缉妖是我份内之事,救你只是顺便。”
“可是还是救了我。”
“你也帮了我,合该两不相欠。”
“我……”
“恕我直言。小公爷,你大半夜不歇息跑去京郊破庙实在不妥,汴京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安全。”
“不是。我那日在院中闲逛,我也不知怎么……”
“那便是妖物作祟,回头我请密印寺主持亲去一趟,给齐国府上一个法阵,应无大碍。”
裴文德硬生生截断齐衡的话茬子,面色冷漠语调平淡:“若无他事,裴某告辞了。小公爷送来的东西,我已着下人清点,明日送还。”
“等等!”齐衡急着拉他,“小裴,你听我说……”
一道风影空落,原本拽手中的袖子没了,人也不见。齐衡怔怔望了会,低低说道:“那日你发热生冷,嘴里一直念‘母亲’,我说…我会护你一辈子……”
低语渐渐没入风中去了。

3.
齐元若是个好名字。
齐元若也真是个不怕死的强人。
他竟然为一桩婚事叨扰去了太后面前。大娘娘与齐国公夫妇私交笃深,官家又和大娘娘多有罅隙,遇上这种能做和睦又无伤大雅的事自然忙不迭答应下来,一道圣旨赐婚齐裴两家,着齐小公爷择日迎娶裴家公子,美其名曰乾元坤泽,天造地设,方是合乎正统。
你说平宁郡主答应不答应?连着死了两个儿媳妇,她还能再耽误儿子给齐家开枝散叶?再说相府可不辱没齐家的门楣,这个裴小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圣旨下来才知道裴家养了一个坤泽,还是皇家钦定缉妖司的首领,这神神秘秘的缉妖司一般官员还不清楚底细呢。
坊间看热闹,官场看门道。
一时间齐元若的陈年逸事又招了个津津乐道,裴文德的名头也传开了。
这是不嫁不成,逼嫁。裴文德摸着脖子懊悔不已,早知道放小公爷被狼妖吃了,自己最多清算个办事不力,好过今日连公差都得丢。
他郁闷不已,正撞上杨仲和那小子,半拉半扯地带着吃酒解愁,却看出来是个说客。
齐衡哪里不好?一等容貌,一等家世,玉树临风,才俊不凡。人是人中龙凤,配你这位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缉妖司首领正合适。
杨仲和说的口干舌燥,却没套出裴文德半分话头。
末了,裴文德不愿随意打发,只撂下一句: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是故意的,让杨仲和带这话给齐衡,希望那人明白。
齐衡一辈子求不得,无非心爱的女子不得娶。锦衣玉食,赏花弄月,他和那些王公贵胄世家子弟一处唱着盛世太平的台前戏,他们合该过正经日子。
裴文德不同,八岁那年母亲惨烈离世,他一辈子走不出这片阴霾,除尽天下妖为己任,一为皇恩,二为天下苍生。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崇山峻岭,他刀口舔血的责任在暗处。
缉妖司是父亲毕生心血,也是裴文德此生归宿,现在齐衡要拿走,将他放在后宅,一个原本女子和坤泽该生活的地方。齐衡要自己放下刀,放下无解的重任,逆天改命,荒谬绝伦。
裴文德无法答应,可又皇命难违。
齐元若啊齐元若,你逼我至此,当真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裴文德恨恨骂了两句,任由微薄酒意侵蚀,缓步朝家中走去。经过一处偏巷,突然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裴文德反应极快,反手小擒拿,却滑溜地任手腕子从指间逃开,这下他警觉了。
两道人影过了十几招不分胜负,一声“小裴”唤停了裴文德,分神须臾,已教齐衡搂入怀中。
却是一怔。
“你会武功?!”
裴文德惊愕,但觉身下一轻。齐衡打横抱起他,三两下踩着辕掠进马车里,轻功不俗。
马车里备了醒酒茶,齐衡喂裴文德喝了一碗,又捂着他的手,心疼道:“你冻的手都僵了。”
又不是隆冬,夜风凉罢了。裴文德心底腹诽。常年缉妖本就体温偏低,真冷也不该拿你的手当暖炉。他面色不改,抽出手来把一旁放置的手炉默默揣进怀里。
齐衡乐了,他解下披风裹住裴文德单薄的身躯,越发觉得他身子骨冰凉。那一股股冰雪寒梅的香气袭来,与他的竹墨气韵交缠,难舍难分。
齐衡心中一热,脱口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
齐衡喜不自禁,又低语:“小骗子。”
语调呢喃,近似调情。

裴文德臊得耳根发烫,一阵阵竹墨信香交织袭来,引得他身上梅香大盛,竟是隐处微微沁润了。他还坐在齐衡身上,越发没了体统,醒酒茶起了效果,乾元信香又令他醉,推拒的力道渐渐地弱下去。

齐衡突然扣住裴文德,衔了他的嘴唇细细吃着,一只手大着胆子往身下探去,挑开里衣长驱直入,竟然破开那润泽的私处,轻挑慢捻勾勾揉揉,来回戳弄个不停。裴文德浑身抖的跟筛子似的,耳畔呼吸温热缠人,靡靡之音绕住了魂。

“小裴……可是舒服?”

裴文德激了两番,私处沁出一小簇水流,弄得泥泞不堪,才从蒸笼一般的脑子里清醒了。

齐衡半褪了他的裤子,正拿帕子抹两腿间的水渍,又轻若鸿羽地絮吻,柔声问:“可好些了?”

裴文德面色苍白些许,问:“是醒酒茶?”

齐衡摇了摇头,面露惭色:“我对你烙过印,吃了酒,你的梅香认得我的竹墨信香,你便动情了。”他顿了顿,又小声说,“我亦然。”

裴文德苦笑:“你一早便知?”

齐衡不敢作声。

“好啊……倘若今天是你喜欢的女子,你也这般待她吗?”

齐衡一怔:“我……”

裴文德推开了他:“你心里因我是坤泽,便能如此肆意轻慢。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小裴。坤泽与女子虽不同,可……要我不见你我忍不住,见了你会如此,我也……我也不能不见你。”

齐衡急急辩解道:“我并非不尊重你,只是方才你和仲和说话,我都听见了,我无意隐瞒你我的过去,我也不愿你用一句话便打发了我,我……”

事已至此,裴文德便是猜也明白了。齐衡找杨仲和探听自己心意,人是躲在一旁,见自己如此打发心有不甘,便不顾酒液浸染下烙过虚印的乾元坤泽会互相吸引也要挟了自己。他连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装了,道是他文武双全自然配走一条路。

荒唐,真是太荒唐。

裴文德轻声叹气,此时早已清醒,他仿若自呓:“你可知我嫁了你,便什么都没有了……”

4.

一柄利剑横空出世,锋芒难掩,惊才绝艳。

杨仲和这般说与齐衡听,对裴文德是大为赞赏。齐衡抿了口佳酿,但笑不语。

他觉得那人是块上等的美玉,润质天成,钟灵毓秀。

他曾抱着那具温热的身子哄了半宿,心疼得无以复加,竹墨信香拢得寒梅严严实实,不令泄露分毫。他见过裴文德衣领下伤痕累累的功绩,却是个坤泽,如此不惜己,不要命。齐衡难过,他舍不得,便也不容许他人再舍得。

我便是要了他又何妨?

于是着冠束衣,正襟危立,特特挑了官家探望太后的时辰,就那么跪在了殿外,求个恩典,寻段姻缘。

齐衡幼时,母亲耳提面命,但凡坤泽皆违逆伦常,不得结交。但母亲却不曾告诉他,乾元也是异类。中庸如母亲,总是克己复礼又极其高傲,齐衡少时骄盛,心想普天之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做不成的事,求个妻子也只想作比翼鸟连理枝,盼着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恋慕盛家六姑娘却成了一场笑话,他未对荣家姑娘说多一句却害其自尽身亡,他更不曾对县主与申氏动情,又未能相守到白头。想来,乾元异类,不该逆天而行,或者他本就是逆了伦常,又何来正途可走?

齐衡仰天大笑,从此悟了世情通透。

这些年他不曾遇过令竹墨信香情动之人,想是作乾元的自己对坤泽无感的缘故。直到荒庙一场邂逅,他拥住了裴文德。

那人却说:你只是因为得不到偏要勉强,未见得真是喜欢我。

齐衡思索这话,心里到底是不甘的。

乾元与坤泽也讲究两情相悦,否则信香如何契合?齐衡并非没见过想用信香勾逗他的坤泽,既不心动,何来情动。于是他和裴文德必是两情相悦,若非如此,这份欲壑难填从何而来?

偏偏裴文德倔犟得很,负隅顽抗得很。杨仲和笑了摇头,说牛不喝水强摁头,这怎么行。齐衡托着茶盏若有所思。茶烟朦胧,他长睫微颤,很是一派如画恬静,却说:

“他不嫁我,已无路可走。”

杨仲和生生打个冷颤,突地想明白了。

齐元若是什么人,当初官家有心清查逆王余党,太后举荐他,便大张旗鼓闹了满京风雨,官宦之家无不人心惶惶,世家子弟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他齐家本是攀附邕王,却借兖王之乱的善后之举一并除了邕王旧部,得了圣心,又得太后扶持,可算如鱼得水。齐衡弄权也真不是等闲之辈,他既不像顾家二郎一心效忠圣上与桓王父子,也不依凭太后一枝刻意与皇帝作对,如此便成了那掣肘之杆,圣上用他防着桓王与顾廷烨,太后用他牵制圣上,两相无事,他倒成了中流砥柱。

如今他非裴文德不娶,又揭穿了裴文德坤泽之身,即便不嫁齐衡,也是多人觊觎,不再安宁了。裴相力掌缉妖司,一生心系汴京安危,朝堂上属于人的事大多中立,这不代表裴家不遭人惦记。

齐衡这做法可是把裴文德的路给堵死了。

“你又何必这么逼他呢。”杨仲和叹息。

齐衡低声道:“我若不逼他,怕是过不得几日,他先把自己逼死了。”

他想象那一天,裴文德一如往常轻装简行,趁着天未明,率领缉妖司众人离开汴京。他们一路跋山涉水,前去险恶之地清除妖物。密印寺主持会为他诵一段平安经。他们有时去十余日,有时去一两月余,回来的时候少了人,也许……少的就是裴文德。

齐衡想到这,觉着血液生出的寒凉比大寒吃冷酒还要彻骨难耐。他不想等,也等不起了。

“曾经有人斥责我,行事总是犹豫再三,瞻前顾后,于是做不成事……那人说得对。”

齐衡饮尽一杯酒,畅快地吐出一口气。

“我不会再这样了。”

若如今,他想要的还得不到,便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5.

裴文德要去拼命。

他提了剑,方走出两步,便感到异样。

老相爷踞首座不动如山,啜饮着上好的顾渚紫笋,竟连眼皮也不抬。

裴文德一时觉得下不来台。

他父亲反问:“怎么,还不去吗?”

“父亲……”裴文德忍不住分辩,“这个齐衡着实可恶,儿子去教训他一番。”

教训了又如何,且打一顿,变成京城里的笑话,裴家小公子还是要嫁。未及过门先欺负夫君,也不用人人拿对后宅那套判你是个母老虎,传出去可是齐御史无能,管不了自家大娘子。齐国府吞的下这口气,平宁郡主也吞不下,刚过门就生了婆媳罅隙,往后的日子有的是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裴文德目瞪口呆,听完一席话,字字识得,句句晦涩。

裴相仍是一副老神在在,叹道:“莫要不中听,这些话原不该我告诉你。你没了娘,从没人教你坤泽该如何活下去……”

一句话,父子俩俱红了眼眶,半晌不吭声。

哪个世家子弟不是从后宅长出来的,那些个是是非非虽不足为外人道,男人主外又有几个不清楚。

裴文德不同。他从刀山、箭坑,成百上千的妖物尸堆里长大,他不懂,就是真不懂。

裴沐不曾对裴文德说,在他困入深阁的日子里,齐衡来过三次。

裴沐请齐衡看在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放过裴文德,那位太后跟前的红人,皇帝未来的股肱之臣,虽然躬身行礼,口气却不卑不亢:“相爷恕罪。元若心仪令公子,本不敢强求此生非他不娶。但文德为坤泽,有朝一日定会与乾元结契,那他非我莫属。”

“吾儿身为缉妖司首领早已将个人置之度外,不从世俗的眼光。小公爷二度历红尘,应是通透明理之人,何必又再强求呢?”

裴相着实老道,一席话说下来,若是过去的齐衡恐怕早已无地自容。

现如今,齐衡面色不改,仍然言辞恳切:“倘若文德终身不嫁,他断难活过三十,甚至更短。相爷明鉴,我心疼他,不希望他身世凄苦,早亡……无后……”

“……”

也许是微微停顿的手,也许是沉吟片刻。裴相也记不清了,齐衡终是戳中了他心中柔软一隅,名为愧疚。到底是……虎毒不食子,看着裴文德受苦,念及亡妻,几个父亲能不动容?他同齐衡谈了许久,推说之词说了遍,无非不是以坤泽秉性教养出的孩子,家宅内事一概不识,又在朝为官身居要职……齐衡果真一一答复,将为裴文德的盘算说的滴水不漏,甚至提到将来过继个孩子好令裴家后继有人。

裴相初次会齐衡,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公爷不仅在朝堂游刃有余,连他这个相爷也讨不到好。

他只能说,若吾儿心仪于你。

齐衡面色郑重,忽地下拜,求了一诺:“倘若文德心仪于我,但求相爷成全。”

裴沐默然。

此时裴文德的神色点滴入眼,知子莫若父,他已然知晓答案。忍不住对儿子说:“你若真心不愿,他此刻早该伤重在床,没两个月起不了身。”

“你自欺欺人便算了,还想欺瞒你父亲,唉……”

裴文德怔然,一时说不出话。

他摸着贴身玉佩上的穗子,当年母亲的遗物,到底忍不住叹口气。

“父亲,我如果离开缉妖司,就剩您一人了……何况天下妖物一日未除尽,又如何对得起皇恩,对得起天下苍生。”

“蝼蚁尚且偷生,鼠虫几时绝灭。你连偷食的鼠,扑火的飞蛾都灭不了,何苦作茧自缚,要灭尽天下妖呢?”裴相摇头,念念不休,起身歇息去了。

裴文德耳畔听着那“问问你自己的真心”等语,一时忘了穿堂冷风,望着烛火怔怔发呆。

他初见齐衡,那人知慕少艾。他远远瞧着他痴情痴恋,情缠意切,欲化春江积暖水,渐融冰心二三分。他总是没分没寸地唤他的六妹妹,好似为了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裴文德起初觉得自己该是羡慕齐衡,那样一个煦日和风的性情中人,活的明媚,大好时光任挥霍。后来又觉得,那移不开的目光看的是否另一段本也属于自己的人生。那一刻他怕了,惶惶不安,不愿触及。

——却又情不自禁,偏要去看,去听,去留意。

他看着齐衡被逼娶邕王的嘉成县主,看着他仰天大笑却又泪如雨下。看他不甘不忿天道无情,看他不肯罢休皇恩绝情。

裴文德的命运在妖,动不得人间世情。他看在眼里,进了心里,再忘不掉了。

后来,宫变,齐衡妻丧。

再后来,那个六妹妹成了齐衡的二婶,他新科高中,娶了申氏。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齐衡几经人事,而裴文德依然面对着来来往往或生或死的同僚,以及杀不完的作孽妖物。

倏尔回首,他与他唯一一次交集,竟然是在闹市中黑衣少年脱下大氅,包裹住一名瑟瑟发抖的疯癫贵妇人,将她扶进随行马车,一路护送回国公府。那时齐衡亲自来迎母亲,隔帘同他道谢,而他始终不回应。

想来,齐衡连救回家母的是男是女也不清楚。

裴文德想这样便好,他与他本不是一路人,即便头顶同一片青天,所望也绝非同一道风景。

他不想丢了所有只为进齐衡的家门。但现在,齐衡要他放下过去,可他……望不见他许的未来。

6.

过些日子等天冷了,我替你多做几件衣裳,再吩咐小炉子烧点酒,备几样你爱吃的菜,咱们什么也不干,自斟自饮,躲房里不出去了。

樊楼的玫瑰饼越做越没了味,今年宫里进贡的雪中玫瑰开得极其艳丽,太后娘娘全赏了我,回头吩咐小厨房给你做玫瑰饼吃。

官家说了,今年起着户部多拨些银两给缉妖司扩充人手,兵部也会调配合用的人。你就不用劳心了。

……

……

7.

裴文德很少望过夜。

他更许久没有眺望星空。

寒江渡鸦夜啼,凄清的夜里,城外佛寺的钟鸣隔了江水雾气一遍又一遍沉沉地传来。

裴文德恍惚自己伴了青灯古佛,鼻间盈满幽幽檀香……不,是竹墨的馨香。

一只手揽过他的肩,将滑落的薄被往上拢了拢。游船顶的天窗大敞,夜风裹着月光洒将下来,照亮一双相拥璧人如玉般的身子。

齐衡贴得更近了。他那根天赋异禀的粗长之物热热烫烫好不害臊,重捣黄龙又一阵翻搅,直把裴文德弄得小腹微酸,绵绵密密的水声润得耳廓通红,浑浑噩噩的脑子捉不住几分清醒,分不出是下头流的还是耳边舔的。

裴文德觉得难堪。

他和齐衡见了几次,次次皆是这等结局。明知信香彼此吸引总要出事,又忍不住上门谈清楚,谈来谈去便是这般的不清不楚。

齐衡很是乐意。

他端了一副清贵公子模样说无耻厚颜的话,初次听时裴文德恨不能一剑刺穿他。

“小裴非女儿身,谈不上破不破身吧,你终究是我的人,不用拘泥这点规矩。”

听听,齐御史,齐大人。谁在朝堂之上为礼法正统和官家抬杠?难不成贬过一回顽石开窍懂得审时度势了?

裴文德不想再想了。他犯愁。空气里信香大涨,今夜无法善罢甘休。

8.

我们这叫什么?

唔……提前洞房,彼此熟悉?

说那么好听干什么,无非苟且罢了。

哪里这么难听呢,小裴不要妄自菲薄。吾心悦汝,愿聘汝为妇……

闭嘴,别文绉绉的!

情话也不让说吗……

……不准委屈。

好。都听你的。我喜欢你,想要你,想和你在一起,长长久久过百岁。齐衡今日起誓,一生只爱裴文德一人,不纳妾,不收房。疼你爱你,敬你护你。如违此誓,就让我……

烛火摇曳晃荡情人醉,深情万千堵住该死赌咒的嘴。

裴文德仍是心软了,百炼钢化为缠缠绵绵的绕指柔,不忍齐衡继续说下去。

但,他心爱之人同捧一颗真诚挚爱的心。

齐衡拘了阻挡的手,眉眼弯弯,将未尽之语悉数道完。

“如违此誓,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语毕,一吻封缄。

9.

齐衡有一个愿望。

于狼妖口下九死一生逃命之后突然生出的愿望。

梅香大盛,引得竹墨翻腾,交缠于那方带血烙印。

齐衡紧紧搂着裴文德,疼惜地舔干净昏迷中坤泽白皙颈间残留的齿印血痕。

他想从今往后,他所有的一切,裴文德也要有。

他们要举案齐眉,一同享福,一同……过一辈子。

10.

裴文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十里红妆风光大嫁,进的还是齐国公府的门第。

他愁绪万千。

同他比着新试的婚服,正挑合适的吉祥如意簪的平宁郡主左看右看仍是不满意。

“这些样式太旧了,没有新的吗?”

郡主发话,众人左右对望,立刻喏声找去。

平宁郡主不满道:“结亲这样的大事竟也如此敷衍,看来我平素对他们太好,现如今一个个不会办差事。”

裴文德劝道:“我看……挺好看的。”

“不行。必须最好的。”

打从第一眼认出救命恩人,加之与裴相爷叙了叙旧,郡主娘娘便换了个态度,对裴文德过门之事无比上心。许是怜惜他年幼丧母,郡主竟不顾礼数亲自操办裴文德过门的婚事,除了陪嫁的物什不便过问,可谓事必躬亲。

这在坊间成了段趣事。上门讨媳妇,竟然越俎代庖办了嫁女的事宜,齐国公府果然不同凡响,事事不如寻常。

裴文德本就不擅这些,平宁郡主愿意打理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他有数日不曾见到齐衡了。听闻那人来过几回皆被挡于外,说是郡主吩咐。平宁郡主理直气壮说,离过门就一段时日,新郎官老往未过门的新娘子家跑,成何体统!

她分明是齐衡生母,此时却俨然一副不教人欺负了裴文德的模样。

许是历过生死,过去眼高于顶的平宁郡主如今收起苛刻,平添几分柔和。

裴文德瞧着她细心摆弄,莫名想起母亲。

“小裴,你看。”

齐衡摸窗子翻进来,献宝似地给裴文德呈上官家御赐的东海夜明珠。

这不是最可贵的赏赐。

齐衡还带来一道密旨,裴文德成亲后留任缉妖司首领一职,坐镇汴京,不出外务,专心教导司众长长本领。

裴文德知道,齐衡已是做出最大让步了。

他想了想,对齐衡说:“没有这道密旨,我不一定嫁你。”

齐衡闻言捏了捏他的脸,低低笑道:“小骗子,你不嫁我嫁谁?”

他扫开一床嫁衣饰物,紧挨着裴文德,见他低垂头颅默然不语,两颊却生花飞红,心中一热,大大亲了一口。

裴文德瞪他一眼,赶忙推开,温和甜蜜的信香再度彼此纠缠,恐生出缠缠绵绵的祸事,他不管不顾地推搡齐衡,要他速速攀窗离去。

“你母亲留了人在隔壁住着,你不要脸面别拉上我。”

齐衡侧身偷香,喜滋滋地温婉一笑,妍丽犹胜女子。裴文德不敢多看他,心里腹诽往日的谦谦君子到底养出几分风流,温和表相下桀骜不逊,不管不顾的性子却也未改。

“你叫我声相公,我就走了。”

“你……还未过门成何体统。”

“小裴,你就从了我,可好?”

齐衡柔柔弱弱似的如画眉目最是让裴文德招架不住,莫不是欺负了他,怎地如此委屈。

于是蚊吟般喊了声,权当摄心了。

齐衡偷食了蜜般甜,笑拥住裴文德倾心唤他:我的好娘子。

换来羞恼一掌,落荒而逃。

11.

新妇出门,拜别父母。

裴沐喝了茶,没有半句嘱托。他凝视自己半生绝命厮杀的儿子,终是叹了口气,道:“你母亲可以宽慰了。”

裴文德微抿薄唇,叩拜老父。

他以坤泽之身离家,头戴珠冠,足踏祥云,和扇掩真容。

他登上香车,去往齐国公府,去往此生第二个可容身之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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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01 03:24:10 【青椒炒饭】 神仙太太保护好自己啊啊啊啊啊啊啊!为这绝美爱情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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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04 08:29:57 【请叫我能能大人】 这个后续哪里看啊现在。。。

1 对 “【齐衡X裴文德 abo】何妨?无妨”的想法;

  1. 好喜欢这篇文风TAT~齐小公爷白切黑太霸气了啊啊~是京城最骄傲的少年了!小裴原来那么早就动心了还一直不承认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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