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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贤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十分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前炮友假公济私,三五不时借着工作之名行骚扰之实,好几次杨修贤都克制不住想彻底翻脸一脚踹上去拉倒,但他实在不愿意为这么个东西丢了工作,更不想给井然添麻烦,便也就勉强忍了下来。

头几天,杨修贤每天上班前都得默背一篇《莫生气》,一路上叨叨咕咕:“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没想到他选择息事宁人,对方却步步紧逼,如果只是工作上挑刺儿杨修贤尚且觉得可以接受,但陆韧大概是试探了一段后吃准了他不想闹开,居然得寸进尺地开始动手动脚。

递图纸摸手,看图纸揽肩,提意见搂腰……说句实在话,如果这种接触放在夜店酒吧,杨修贤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但在工作场合搞这些,让他深感被冒犯和侮辱。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井然。工作上遇到难搞的甲方本就应该自己解决,跟经理没什么关系。至于因为前炮友性骚扰而去求助现炮友,杨修贤暂时还没那么大的心。

然而让他感到窃喜得是井然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窘境,只要陆韧来公司,他就跟着一起加班。杨修贤觉得自己也算因祸得福,看到了一个跟平时很不太一样的井然。

虽然知道井然身上有一堆光鲜的头衔,背景资历在业内也绝对排得上号,但是日常工作的时候他没什么架子,无论是布置任务还是提出修改建议,都会尽可能用好理解的表达方式进行沟通,即使遇到专业术语一时反应不过来说了句英语或者意大利语,也会马上再做出解释。

但也许是看不惯陆韧不懂装懂指手画脚的做派,井然难得拿出了海归精英的派头,对于陆韧提出的修改要求,反驳起来句句都是各种“理论”、“学派”,夹杂一般人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就算了,还不肯给个翻译,英语意大利语轮着来,完全不给陆韧插嘴的余地。

杨修贤在旁边跟着捧场,拼命夸赞井设专业,井设高端,井设这么说可以让书店的整体设计再上一个档次。两个人一唱一和,挡掉了不少陆韧的无理要求,有的时候井然看准了陆韧不懂装懂,干脆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杨修贤人前连连点头附和,等回去的车上再拿出来笑一通。

至于井然做这些的原因,杨修贤嘴上不说,心里却隐隐生出了期待。他希望井然做这些并不是像他之前那样,单纯作为一名领导帮公司其他同事解围,而是可以有哪怕那么一点点有关情感的私心。

但不管怎样,因为这些附带的好处,杨修贤几乎已经可以用十分包容的心态来看待陆韧的种种行径,等设计工作结束,他看在绩效奖金的份上更是大方决定不和对方一般见识。没想到陆韧却很有些蹬鼻子上脸的天赋,又非要拉上他一起参加应酬。

如果只是喝酒,杨修贤倒是不怕,即使甲方搞起了车轮战他也有自信不至于被喝趴下,但是陆韧仗着几分酒意凑了上来,当着一桌子的人杨修贤即使心里膈应也不好直接翻脸,何况在其他人眼里陆韧最多也就是喝高了过于热情,实在算不上什么。井然看不过去上来帮他挡了两杯,陆韧居然开始大放厥词,眼瞅着越说越不像话,杨修贤只得借口去洗手间先躲了出去。

不出所料,陆韧随即也跟了过来,还将他堵在了一处隔间里。杨修贤气定神闲,他一点儿都不担心陆韧会在这种场合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毕竟陆韧虽然是块死缠烂打的狗皮膏药,但也不至于自毁前程暴露同性恋的身份。

果然陆韧将他堵住后也不敢真动手,就是嘴里不干不净地说胡话,杨修贤开始权当他在一边放屁,但是陆韧见他不吭声便越发过分起来,说着说着竟把话带到了井然身上:“别当我看不出来,那什么井设计师,和你有一腿吧。你在我这里装得人模狗样,还不是看上人家小白脸要张开腿求操?不是我说你杨修贤,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那个井然不就是有俩糟钱吗?就他那副小白脸的身板,还能比我更能让你爽?”

杨修贤听了这话,顿时就感到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对方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反正不疼不痒,犯不上惹麻烦,但是井然不一样,他不应该因为自己遭受辱骂和诋毁。一瞬间,杨修贤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下定决心踹陆韧一脚狠的,到时候就说他喝多了上厕所自己摔了一跤。反正陆韧总不可能满世界嚷嚷他是因为骚扰乙方工作人员挨得揍吧?

结果还没等他抬脚,厕所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了。杨修贤先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来人一颗心才刚要放下就因为井然接下来的动作又悬到了喉咙口。

井然应该是听到了陆韧说得那些混账话,眉头紧紧皱着,抿着嘴唇照着脸上去就是一拳。杨修贤坐在一边儿根本来不及阻拦,听着“砰”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然后迅速冲上去抓住了井然的胳膊:“井设你先冷静!”

好在井然大概还记得陆韧算是公司的甲方,所以也没有对躺在地上的人再做什么。他抓着杨修贤的肩膀上上下下看了两圈,确认他没吃亏才转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后扔到了陆韧脸上,平静地开口:“陆先生,刚才我有些激动,现在补给你这个仪式。以后麻烦离我的人远一点。”

杨修贤心头狂跳,一边思考待会儿要怎么把这事儿圆回来,一边为了那句“我的人”不由自主地心花怒放。

之后井然拉着他施施然回到了酒桌,对着书店负责人微微欠身说:“刚才我和陆先生闹了点儿不愉快,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一点儿感情上的纠纷。”说到这里,他低头露出来一个风流又不失腼腆的笑来,看上去像是想到了哪个漂亮姑娘。

“但是我一时冲动,和陆先生起了冲突,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给大家赔不是。”一番话说完陆韧才走到包间门口,看都不看井然一眼便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书店负责人见状自己脑补了一出争风吃醋的大戏,连忙打圆场:“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意气用事,怎么能为了女孩子伤了朋友之间的交情呢。不过人不风流枉少年,井然你也不用罚酒,来来,和小陆碰个杯,有什么话都在酒里了。”

井然这一套下来,自己背了个争风吃醋的锅,倒是把杨修贤摘得干干净净,别人提起来最多说他没拉住架,再不会有更多的议论。

杨修贤哪里不明白,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倒都变成了纯然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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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俩人喝的都有点多,井然就把车停在餐馆后面的空地上,打了个车和杨修贤一起回家,说是明天让助理抽空来帮他开回公司。

书店的负责人亲自把他俩送上出租车,还一个劲儿托付杨修贤:“小杨,要照顾好你们井设啊,也帮我劝劝他,有些事别太往心里去。”

杨修贤笑眯眯地答应了,一一挥手和对方作别。陆韧臊眉耷眼地站在人群最后面,一边面孔肿起老高,再没了那点儿嚣张的气焰,估计以后也不敢来纠缠他了。

等出租车一启动,渐渐离得饭馆远了,井然就觉得自己的右手被杨修贤小心地捧了起来。他太久没和人打架,刚才又是仓促出手,没控制好力气,指关节处青了一片。杨修贤就着外面路灯的灯光看了看,还轻轻地对着那片瘀青吹了两口气。

“疼不疼啊?其实你应该踹他的,完了就说他自己摔的,都不用费心思解释。”

他这举动带着十足的关怀,井然心头一甜,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扣住了他的手指,轻笑道:“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么干?”

杨修贤警惕地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见他只是专注开车,并没有关注后座的情况,才压低了声音说:“那当然,还能让他继续得寸进尺啊?”

井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这样的杨修贤真是可爱,就像一只不肯吃亏的小猫,对着冒犯他的人呲着牙亮出锋利的爪子,但在面对信任他的人时,却甘愿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

杨修贤大概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你把手绢扔给他是什么意思?”

井然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绅士之间决斗,扔手套是传统仪式,可我又没带手套,只能拿手帕代替一下。”

这回轮到杨修贤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拍了下井然的肩膀:“你还真是个假洋鬼子。”

词儿用得比较嘲讽,但他说话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子亲昵,就像情人间的浅怒薄嗔,听得井然心尖一阵发痒,方才酒席上喝下去的那些酒好似被谁点着了,烧得他浑身发热。

到家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两个人轮流去洗了澡,走到客房里准备睡觉。

井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怀中抱着杨修贤因为喝了酒微微发烫的身体,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低头一下一下啄吻着他散发着沐浴露香味的脖子,手掌顺着睡衣的下摆摸了进去,先在他柔软的腹部流连片刻,随后捏住了他小小的乳头,用食指和拇指的指尖轻轻揉搓。

这已经是再明白没有的暗示了,杨修贤的呼吸很快就急促起来。他翻了个身把井然压在身下,揪住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或许是酒精催化了情欲,又或许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杨修贤在床上显得格外热情。他利落地脱掉自己和井然身上的衣服,手指蘸了一些润滑剂,一面给自己扩张,一面为井然口交。

就是他自己说过的一样,杨修贤的口活儿技术很好,灵活的唇舌时而上下舔舐,时而含住吮咂,伺候得井然通体舒畅,不住小幅度地挺腰往他嘴里送。此时井然背靠在床头,居高临下,能清楚地看到杨修贤涨红的脸颊和满含春意的眉眼,他像是舔吸什么美味的佳肴一样反复吞吐那根粗长的阳具,屁股高高翘起,越发显出那两个深深的腰窝,细白的手指在后穴里抽插翻搅,搅动出一片水声。

井然眯着眼睛享受了片刻,见杨修贤的后穴中已经能够顺利进出三根手指,便提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起来。两个人又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热吻,随后井然舔了舔后槽牙,贴着他的鼻尖问:“想让我怎么干你?”

杨修贤抿了抿唇,指尖像跳舞一样顺着他的手臂肌肉轻抚,带来一阵让人抓心挠肝的微痒。他自下而上地看着井然,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诱惑,然后答非所问道:“你今天打架的样子很帅,看得我后面都快湿了,所以……”

说到最后他一手握住了井然胯下的阳具,用指腹摩擦着顶端的小孔,刺激得井然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欲念大涨,忍不住接着他的话头问:“所以怎么样?”

杨修贤微微抬起腰,握着那根大屌往自己后穴里送,眉目含情,呵气如兰:“所以,你想怎么干我都可以。”

湿滑的肠道裹紧了勃发的阳具,井然眼尾泛红,掐住他的腰用力往下一按,一鼓作气顶到了肠道深处。杨修贤仰头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呻吟,双手撑住了他的胸肌,被这突如其来的深顶刺激出了眼泪。

“你……你别……不要一开始就……”

井然充耳不闻,用力挺腰在肉穴里抽送了几下,粗喘着说道:“不是我想怎么干都可以吗?”

杨修贤被他干得腰肢发软,小腹酸胀,偏又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咬着嘴唇任凭他动作。井然就着骑乘的姿势肏干了十几下,又低头去舔咬他已经充血硬起来的乳头,将那娇小的果实夹在齿间磨蹭,间或重重吮吸。

经过这些日子在床笫间的交流,井然确定杨修贤的乳头非常敏感,只要给予充分的刺激,后穴中的软肉就会夹得更紧。果然才干了不过十来分钟,杨修贤就呜咽着哭喊出声,扭腰摆臀地在他胯间磨蹭,前方勃起的阴茎微微颤抖,渗出许多汁液,眼看就要被插射了。

井然定一定神,忽然暂停了抽插,双臂从他腿弯处穿过,猛一发力居然抱着他站了起来。

杨修贤毫无防备,惊叫一声搂住了他的肩膀,双腿颤巍巍地盘在他腰间,有些惊慌地问:“你……你干嘛……啊……”

“你不是觉得我打架帅吗?”井然含住他的耳垂舔了舔,故意放慢了语速,用气声一个字一个字吹进他耳朵里,“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臂力。”

说着话他托着杨修贤的屁股颠了颠,惹得他又发出一声惊叫,后穴内深深楔入的阳具进到一个恐怖的深度。

井然含住他的嘴唇,强迫他与自己舌吻,将他的喘息呻吟都吞进了肚子里,就这么抱着他疾风骤雨般抽送起来。

初到意大利时,举目无亲的井然没少被当地人欺负歧视,幸好他在华人区遇到了一位教南拳的老师傅,跟着练了几年,一为强身健体,二为正当防卫。后来因为课业日渐繁重,虽然没空经常去武馆练拳,但日常健身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因此他的体能和力量都要好过普通人。

尽管杨修贤的身高比井然还高三公分,可他身形纤瘦,被这样抱着居然稳如泰山。井然拿出了过去练拳时的基本功,腰马合一、腰胯分离,把杨修贤干得叫也叫不出来。

这一次性爱比往常更加持久,足足折腾到半夜井然才算尽了兴。他把杨修贤抱到浴室简单清理了一下,再回到床上时,那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就算累得那样,杨修贤的嘴也不饶人:“明天还要上班呢,你这是存心要让我爬不起来吗?”

井然其实也有些疲惫,但听到他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想笑:“放心,你真起不来的话,明天我放你半天假。”

杨修贤回头瞪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总经理了不起啊”,片刻后却又安静了。他揉了揉眼睛,状似不经意地问:“这周末你有安排吗?”

“没有,”井然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想做什么?”

“拿到了绩效奖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井设愿意赏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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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贤以前没有和炮友安排约会的习惯,但井然值得他破例。不过杨修贤自己的业余生活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酒吧夜店他比较熟悉,正经的约会场所却不知道几个。他想了几天,最后也没得出什么惊艳的创意,只好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了行程。

周日一大早,杨修贤就从床上爬起来,井然艰难地睁开眼睛试图将他再搂回怀里多睡一会儿,杨修贤却没有顺着他,反而用力将人拉了起来。井然睡得头发乱蓬蓬,眼睛半睁不睁地打了个哈欠,和平时干练得体的形象大相径庭。杨修贤看得有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说:“快起床醒醒盹儿,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爬山么?”

井然一边胡乱点头,一边将人搂过来又腻歪了半天。杨修贤开始还由着他,结果井然却得寸进尺,手不老实地往他身下摸去。杨修贤使了个巧劲儿从井然怀里挣了出来,井然怀里空了才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爬起来。

江城是个大城市,娱乐人文算是走在全国前列,但是自然风光就多少差点儿意思,只有城郊一处九龙山还算有些气势。虽然海拔不高,但山势走向起伏如群龙腾跃,而且上山路上颇有几处险境,现在天气逐渐转暖,是踏青郊游的好去处。

杨修贤少年时赶上寒暑假,曾随着父亲外出公干走过不少地方。每到一处,他父亲总要在工作之余抽一点儿时间带他爬当地的山,在他父亲看来这一方面能锻炼身体磨练意志,免得儿子被养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杨修贤体悟会当凌绝顶的心境,活得积极向上。

虽然目的性强了一些,但也算得上父子之间难得亲近的机会了。所以尽管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杨修贤却保留下了喜欢爬山的习惯。九龙山此前他也去过几回,不过都是一个人行动,这次带上了井然,心情更雀跃了起来。

为了爬山方便,两个人都换上了轻便的装扮。杨修贤看惯了井然西装革履的样子,如今见他一身宽松白卫衣配牛仔裤很是有些新鲜,便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井然注意到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屁股:“看什么呢?”

“看你帅。”杨修贤坦然回答。

井然心情极好地一点头,毫不客气地认下了这句夸奖:“走,跟帅哥出发。”

从市区到九龙山开车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一路上景色从千篇一律的车水马龙逐渐被低矮的农舍和田野取代,放眼望去沃野千里,还时不时能看到散放的牛羊漫步其间。

“像不像《菜园和花树》?下次咱们可以带画架过来。”井然边开车边说。

杨修贤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除了在公司时见他随手勾勒对图志大概的设想和要求,还没见过井然正经作画的样子,这让他有些懊恼:“是我疏忽了,今天其实就应该带上的。”

井然轻笑:“今天不是来爬山么,以后机会有的是,想做的事情咱们可以一个一个来。”

杨修贤看着远处生机勃勃的景色,心里的期待像越冬的野草无法控制地生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也许他们会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未来。

九龙山从山脚到半山腰的位置都修出了平整的石阶,爬着并不算费力,杨修贤尚可跟得上井然的脚步,还能时不时聊上几句天。但再往上走便大多是沿着山体走势开凿出来的小路,更耗费体力一些。井然看上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然健步如飞,见杨修贤有些吃力他主动伸出胳膊:“拽着,咱们走完这一段应该就有休息的地方。”

杨修贤自然不会客气,最后几乎是被他一路拖上了峰顶。

山风猎猎,吹得人心旷神怡,杨修贤举目远眺,只觉之前心口的浊气被一扫而空。井然站在一边环视一周,见通往山顶的一处栏杆上系满了红布条,有一些已经因为风吹日晒褪了色。杨修贤注意到后向他解释:“这段栏杆名字叫做‘龙含珠’,据说把心愿写在红布上挂在这里,就能实现。”说完他自己先摇了摇头:“穿凿附会的传说罢了,愿望那么容易实现的话岂不是得乱套了。”

井然听完倒是有了兴致,他四下张望发现旁边不远处果然有一个摆满了红布条的小摊子。

看摊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见井然好奇连忙高声招呼他过来看。大爷告诉井然这红布分两种,一种是已经印制了现成的文字,是些阖家团圆、恭喜发财之类的吉祥话,还有一种上面什么也没有,客人想要什么他可以帮忙现写。

井然看了眼杨修贤,然后扭头客气地跟大爷说:“劳驾您帮我写一个,就写……就写地久天长吧。”

大爷痛快答应:“哟,小伙子求姻缘啊,好嘞。”嘴上说着话,大爷麻利地拿起放在一边儿的羊毫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接着他将笔递给井然:“小伙子,自己落个款,写个姓就行。”

井然写完后大爷将布条递给他,嘴里还念叨着:“白头偕老,富贵双全,龙含宝珠,吉祥如意。”

井然谢过大爷,拉着杨修贤一起走到栏杆前。然后当着他的面,将红布端端正正地系到了栏杆上。之后笑着对杨修贤说:“就当是图个吉利吧。”

下山路上杨修贤看着眼前井然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井然不会知道他在无意中给了自己怎样不切实际的希望。他仿佛看见了飞蛾被火给吞没的情景,却偏偏觉得连疼痛都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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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然上一次许愿是在他18岁那年,当时他初到罗马不过一个来月,按照当地风俗,背转身从左肩上方将硬币投入幸福喷泉,祈愿自己能够早日回到祖国。可惜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在之后的十来年里都没能离开意大利。

从那以后井然就明白了,愿望终究只是愿望而已,有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有些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而这些无法实现的愿望,或许就叫做命运。

他从老人手里接过红布,端端正正系在被称为“含龙珠”的栏杆上,就像当年往许愿池里抛硬币一样虔诚,只是这一次他将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杨修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这几天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真正的情侣,井然知道杨修贤已经不仅仅只是对他的身体有兴趣,有时甚至能从他看自己的目光中感知到某些无法言说的期待。对此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可他能给杨修贤什么呢?对于他们来说,“天长地久”是一个太过沉重的承诺,只能把这句话写在红布上,悬挂于高山之巅,等有朝一日不得不向命运低头,至少还有一些东西可以用来凭吊。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让他尽情地享受这些来之不易的好日子吧。

下山后时间已经过了中午饭点,俩人只吃了一顿早饭,爬山又消耗了不少体力,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在景区的停车场取了车,杨修贤给井然指路,让他把车开到了一片油菜花田旁,指着路边一间连招牌都没有的小房子说,要请他吃饭。

这地方离市区有一段不远的距离,那房子应该也不是什么正规饭店,大概是附近村民开的,主要面向在这条道路上来往的行人和开车的司机。店面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装潢也很简陋,墙壁就是普通的白墙,已经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黄,地板上乱七八糟扔了不少烟头和杂物,桌椅也是油腻腻的。此时店里还有不少客人在吃饭,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和呛人的廉价香烟味儿混合在一起,再加上食客们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哗,看得井然直皱眉头。

杨修贤倒是丝毫也不介意,招呼老板在店门口另外支了一张桌子,搬了两张长条凳子和井然面对面坐了,笑眯眯地说:“环境是差了一点儿,但我保证味道绝对好,井设就纡尊降贵将就一下?”

严格来说井然并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公子哥儿,更何况这是杨修贤第一次请客,就算是蹲在路边喝开水啃饼干他也可以接受。于是井然大大方方坐下来,也笑着说:“那你推荐一下,吃什么?”

小店连个正经菜单都没有,不多的几样菜式就写在店门口的小黑板上。杨修贤强烈推荐了一份鸡杂锅,又搭配两个素菜,叫了两瓶北冰洋汽水。

等到菜上了桌,井然才确定杨修贤真的没有骗他。脸盆那么大的铝盆里,热乎乎油汪汪的满满一锅,红的是辣椒,绿的是香菜,各种鸡杂切成小块,翻炒得香气扑鼻,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井然平时自己做饭口味就偏重,尤其喜欢吃辣,现在饥肠辘辘地闻到了这股热辣辣的香气,顿时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肝尝了尝,果然鲜香麻辣,味道非常好。

谁知杨修贤看着这一锅美味却不满地嘟起了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糟糕,忘记叫老板不要放香菜了。”

井然愣了一下,问:“你不吃香菜?”

“不吃,从小就不吃。”杨修贤开始抄着筷子小心翼翼地从锅里往外摘香菜,“受不了那个味道。”

先前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井然基本没有用过香菜,毕竟他的厨艺是在意大利练出来的,那里的人更喜欢用罗勒叶这种香料。他本人倒是不讨厌香菜,只是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地避开了杨修贤的禁区。

“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挑食?”井然喝了口汽水,一边帮他一起挑香菜一边打趣道,“还有什么不吃的,趁现在干脆都告诉我,省得以后做了饭你不肯吃。”

“不吃香菜就叫挑食啦?你就没个不爱吃的东西?”

井然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摇摇头:“好像还真没有。小时候当然也挑,后来出了国就没条件挑了。”

他说的是实话,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饮食难免不习惯,当时每个月的生活费又有限,总不能顿顿都下馆子。在他的厨艺精进到一定水平之前,能把自己喂饱就不错了,哪来的条件挑食?

杨修贤听了这话撇了撇嘴,然后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不吃香菜,不吃南瓜,不吃芹菜、不吃茼蒿……”

“停、停——”井然慌忙打断他,“你真有这么挑食?我怎么没看出来?”

“骗你的。”杨修贤扮了个鬼脸,粲然一笑,“除了香菜,只要是你做的,我什么都吃。”

17 对 “炮友(7)”的想法;

  1. 这个系列看得很痛,不止一次想到自己上一次大概也是人生最后一次的恋爱,在开心的同时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快乐有时限,每一天续的命都是问上天偷来的,即使真的侥幸多偷到了几日,到头来还是全要还回去。就这样向着绝望小小步挪动着,却还是爱了。这篇真的过于真实了。

  2. 这种双方都知道有期限的甜蜜,但还是想在这之前尽量享受和给予对方爱意。哎,真好嗑呜呜呜

    1. 是很现实的成年人的爱情,但独一份的那种爱情就是会打破一些东西,he还是有希望的吧?!!!

  3. 我倒是没有评论里其他各位那么悲观啦😂确实井贤面对各自的家庭都存在巨大的困难,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仅仅意味着双份的困难,而更意味着有了双份甚至更多的勇气去战胜这些困难啊。因为有了那一个人,因为有他并肩作战,自己才有动力也有底气去解决一直以来逃避的问题,这才是爱情令人成长的地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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