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声（十四）

五十三

找陈一鸣帮忙这件事情对于乔一成来说并不算太为难。说来也怪，两个人是一家人的时候他会因为给陈一鸣添了麻烦而产生愧疚感，然而现在离了婚，他反而可以将对方看做一个普通的熟人，求人办事欠下人情，将来早晚有还上的时候，反倒没什么负担了。

陈一鸣接到电话也完全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会帮忙牵线。乔一成客客气气地道了谢，陈一鸣笑了笑：“别那么客气，冯家菜我也总去，大米看在你面子上每回都给我打折，帮点儿忙是应该的。”

在陈一鸣的帮助下，乔一成和冯豆子顺利地联系上了当地食药监局。很快就有人来到冯家菜对整个餐馆的环境做了整体检测。大米他们的隔离期还没过，结果就出来了，冯家菜的卫生情况完全符合食品生产标准，可以放心进行消费。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冯大米在电话里不住向乔一成道谢。乔一成却不敢擅自领这个人情，电视台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繁忙，他并没能帮上什么，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冯豆子在跑前跑后。难为他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孩子，却把这些问题解决地有板有眼。

甚至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冯豆子就揣着钱独自一人跑去了当地报社大楼，花大价钱登了一则启事，说明冯家菜所有食材和环境均通过了检测。

有了日报的背书，起码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冯家菜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起码不至于吃出传染病。等过了隔离期，冯大米本来想马上就重新开业，冯豆子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他这一段时间既要兼顾学业，又要为家里的事情奔忙，再加上着急上火，整个人迅速地瘦了一大圈。冯大米看着心疼极了，特地把他叫到家里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冯豆子吃得食指大动，嘴被回锅肉塞得满满当当，还要艰难地边吃边发表意见，差点儿被大米饭粒呛着。孙勇看着直乐，赶紧给他倒了杯水：“你慢点儿，没人和你抢。你姐刚念叨完说你长大了，你这怎么又长回去了。”

冯豆子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姐夫你是不知道我们食堂的菜有多难吃。这么说吧，一出锅直接扣进泔水桶拉走喂猪，那猪到了过年都杀不出几斤肉。”

冯大米给他添了饭：“行了，知道你吃的不如猪了。先说正经的，为什么你觉得冯家菜不能马上开业啊？”

提起这事，冯豆子放下了筷子，认真地说：“姐，虽然现在咱们已经通过了检测，证明冯家菜没有问题，报纸上也做了澄清。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要想真正打消顾客的顾虑，咱们最少还得再干两件事。”

说到这里他不紧不慢地扒拉了两口饭，把冯大米急得够呛，没忍住拍他后脑勺：“你卖什么关子啊，快说。”

豆子“哎哟”一声，冲着孙勇告状：“姐夫，你快管管你媳妇儿。她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冯大米杏眼一瞪，伸手就要拽冯豆子耳朵：“反了你了！”

冯豆子缩着脖子边躲边嚷嚷：“哎哟我说我说。第一步，姐你带着饭店所有员工一起再去医院体检，开新的健康证，到时候在收款台把证摆上，这是让还愿意来捧场的顾客放心;第二步，我听乔一成说市委宣传部最近好像在筹备一个龙城美食大赛，决赛会全程电视直播。你得去报名，带着冯家菜得个好名次，这次的事情不仅能彻底翻过去，前后对比还能赚个更好的口碑。”

冯大米想了想，第一个倒是好说。就算冯豆子不提这茬，她也打算这么做，也算是给自己，给顾客一个交代。

不过美食大赛的事情她心里确实没底，全市范围的美食大赛，好厨子多了去了，别说拿名次，能不能进决赛都是个问题。

最后还是冯豆子给出了建议：“你让咱爸代表冯家菜上啊。反正姐你的手艺都是咱爸教的，如今他眼瞅着快退休，就在冯家菜挂名个厨师长。以后你还可以推出个厨师大赛金奖大厨的席面，价格提高，档次就上来了。”

等冯豆子吃完饭回学校，孙勇忍不住感慨：“豆子这营销没白学。”

冯大米倒是有些后怕，幸好这冯豆子走了正道，要是真被家里惯的不着四六，指不定会闯出什么祸来。

大米能自由活动了，冯豆子也松了口气。这一段时间他里外忙活，还要撑着架子和各路人马打交道，心累到不行。期间他好几次的想过，乔一成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坚持了这么多年撑起不省心的一大家子的。忙到最后，弟妹们各有出路，反倒是他自己好容易有了个家最终却不得不离了婚。

冯豆子想，如果他早出生十年就好了。他可以陪着乔一成一起长大，然后早早就把人订下来，谁也别想欺负乔一成。

而如今，十二岁的年龄差让他不得不在后面拼尽全力地追赶，可即使如此也未必能换来乔一成对他另眼相待。这一段时间，乔一成他们电视台忙得很，据说是要为了香港回归的一系列专题栏目提前做准备，冯豆子周末去找他，几乎每次都扑了个空。

时间一长，冯豆子也明白过来，乔一成十有八九是借着工作有意躲着他。这让冯豆子有些伤心，为什么自己难得表现得像个大人，离乔一成进了一步，乔一成却不肯在原地等他，还要拼命后退呢。

憋着一口气，冯豆子周末再次来到乔一成家，敲门发现没人也不肯走，反而一屁股坐在了门口。乔一成加班加到晚上11点多才下班，站在楼梯口摸出手电照着上楼。等走到自家门前，险些被坐在那缩成一团的冯豆子吓出个好歹。冯豆子听见响动，揉了揉眼睛，嘴里嘀嘀咕咕：“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宿舍楼肯定锁门了。”

五十四

乔一成确实在有意识地疏远冯豆子。他可以对小孩子的雏鸟情节一笑了之，却没办法对一个成年人的爱意视若无睹。

过去乔一成总觉得，等到冯豆子长大，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之后，那份年幼时的执念就会自然消失。可他现在看到了冯豆子的成长，明白这孩子对他的想法绝不仅仅只是一份幼稚的执念，而是情真意切的一片真心，这让他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惶恐。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既表达自己的拒绝，又不伤害冯豆子，除了尽量远离冯豆子的生活，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然而他到底是低估了冯豆子的决心，又或者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孩子从小就有的那股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其实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乔一成在楼道里看到冯豆子时，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多多少少还带着几分心疼。听到他嘟嘟囔囔地抱怨宿舍已经回不去了，只能无奈地开门让他进屋。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乔一成问。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啊？”冯豆子撇了撇嘴，又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说，“谁知道你回来得这么晚，我都困了。”

初夏的天气里已经有了几分夏天的炎热，楼道里又不通风，在门口坐了一晚上的冯豆子额头上还渗着一些汗水，衣服上也有在地上沾的土。乔一成先打发他去洗澡，顺手找了自己的旧衣裤给他，还给他准备了一条崭新的内裤。

冯豆子接过东西转身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从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乔一成知道今天晚上他肯定是要住下了，想了想还是把客房的那张简易行军床又支了起来，再翻出一套备用的被褥，整整齐齐地铺好。

等他忙完这些，冯豆子也洗完澡出来了。他洗了头却没有擦干，头发湿乎乎地搭在脸上，看上去还带着点儿少不经事的稚气。乔一成的旧衣裤穿在他身上，长短倒是正合适，却明显有些紧了，棉质的T恤衫沾了点儿水汽贴在他身上，显出日渐结实的胸肌轮廓。他伸手把一样东西塞给乔一成，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个我没穿，尺码不合适……”

乔一成低头一看，是他刚拿出来的那条新内裤，连外包装都没拆。他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自己大意了，冯豆子年纪再小也是个成年的Alpha，身上个别零件的尺寸哪是他一个Omega能比的。想到这里他不禁老脸一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冯豆子胯下瞟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乔一成登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像发烧一样烧得火烫。

冯豆子穿着他的睡裤，柔软的棉质面料垂感极佳，隐约勾勒出裤裆里那鼓鼓囊囊的一大包，看上去沉甸甸地极有分量。

空气中热辣的信息素味道瞬间鲜明起来，伴随着香皂的气味一个劲儿往乔一成鼻子里钻，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想要颤抖。过去他常常在冯豆子身上闻到这个味道，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味道会和他的情欲联系起来。这一刻乔一成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意识到，他始终当做亲弟弟看待的这个孩子，是一个如假包换的Alpha。

或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冯豆子有些窘迫地扯了扯上衣下摆，又开口问道：“我睡哪儿？”

乔一成如梦初醒，赶紧收敛起不该有的杂念，把他带到客房，指着那张行军床说：“睡这儿行吗？要是你觉得床太小就去睡主卧，我睡这儿。”

“我才不要睡陈一鸣睡过的床。”冯豆子哼了一声，走过去在行军床上坐下，左右挪了挪屁股，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挺软和的，我就睡这儿了。”

看着他躺上床钻进被窝，乔一成给他关了灯，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睡就关上了门。

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暂时缓解了一下体内骤然而起的燥热，拿了换洗衣物走进卫生间洗澡。

温热的水柱打在皮肤上，带来细微的麻痒，潮湿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Alpha的体味。乔一成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闭上眼睛，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开始回放刚才他在冯豆子身上看到的景象。那玩意儿在安静时看上去就如此惊人，勃起之后肯定更加壮观，如果能够进入他的身体，那么必然会搅动起一片惊涛骇浪……

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性爱的身体内部仿佛坍塌出一个洞穴，潮水般的情欲不断地向外喷涌，化作一张张饥渴的小嘴，一点一点噬咬着他的身心。乔一成猛地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狠狠捶了几下墙壁，却无论如何压不下心头乱窜的邪火。他低声骂了句粗话，急匆匆地关闭花洒，用毛巾擦干身体，胡乱套上睡衣走出了浴室。

不管身体里的渴望再如何强烈，乔一成心里依旧很清楚，这并不是他对冯豆子有什么绮念，纯粹只是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影响。过去他从未对自己身为Omega有什么怨言，就像他从未怨恨过自己生在那样一个家庭，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有些痛恨起自己的体质。为什么偏偏在这样令人尴尬的时机，仅仅只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信息素，就让他起了这样令人尴尬的念头。

刚刚洗晒过的被褥间还有一丝太阳的余温，那种热乎乎的充满生命力的味道像极了乔一成刚刚闻到过的信息素。他把脸埋进枕头，喘息着将颤抖的手指伸向下体，握住了早已兴奋不已的性器。

过往和陈一鸣睡在这张床上做爱的记忆被如数调动起来，处于上位的那个人的面孔模糊难辨，但曾经销魂蚀骨的快感却异常鲜明。乔一成尽量忽略身后那个穴口处清晰的空虚感，一面套弄着自己的性器，一面低低地呻吟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紧接着又是冯豆子的声音：“乔一成，你这书房里有蚊子……”

在高潮即将来临的那一刻被硬生生地打断，乔一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书架下面的抽屉里有蚊香，你自己点！”

五十五

冯豆子那天晚上并没有睡好。先是有蚊子扰人地嗡嗡嗡，接着被乔一成吼了一句后点燃蚊香，却总是能隐约闻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蜜的奶香味。

开始冯豆子以为是身上穿的衣服沾染了乔一成的味道，他犹豫了一下，拽着领子闻了闻却发现上面只有肥皂淡香。冯豆子纳闷儿了，明明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怎么这味道却越来越鲜明，扰得他跟烙饼似的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作为一个成年Alpha，每次来找乔一成之前冯豆子都要反复确认自己服用的抑制剂是否还在有效期内，这次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按理说他虽然能够闻到味道，但却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影响。但只要一想到乔一成就睡在隔壁，冯豆子依然心头狂跳。那是他从小惦记到大的人，是冯豆子情与欲的集合。

伴着那股甜蜜的香味，冯豆子下面那根不要人碰就已经直直地升了旗。冯豆子认命地伸手，一边想着乔一成一边熟练地撸了一管出来。结果今天他的小兄弟不知怎么回事格外兴奋，射了一回根本消不下去火，还叫嚣着想要第二轮。

冯豆子爬起来先是灌了一肚子凉水，转了两圈实在没办法干脆把随身听拿出来打开了英语听力练习题，伴着鸟语花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晚上做了乱七八糟一堆梦，醒来后只记得乔一成皱着眉骂他臭流氓。洗脸的时候冯豆子对着镜子里的黑眼圈痛下决心，没定下关系来之前不能随便在这过夜，年纪轻轻容易阳痿。

对于乔一成来说，这一宿同样也是煎熬，更让他坚定了躲着冯豆子的决心。其实他倒也不用刻意做什么，一方面单位的事情就够忙的了，自家弟妹那边又出了波澜。

一天下午乔一成正忙着和搭档商量第二天采访的细节，突然接到了四美发来的传呼。打电话回去问情况，乔四美在电话里都憋不住笑意：“哥，戚成钢要退伍回来了啊！”

对于这个四美跑去西藏捡回来的妹夫，乔一成始终不太看好。但是两个人早就领了结婚证，冯四美自己又满意，他也没法儿再说什么重话。如今这位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人的妹夫要回家来倒也不是坏事，起码能和四美结束两地分居，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也能培养感情。

但是乔一成算了算日子，有点儿不放心地问乔四美：“他怎么这么突然就退伍了啊？你之前不是说起码还得有两年么。”

四美美滋滋地回答：“他说他太想我了，所以和部队打了报告要提前回来。哥，你说我去接他怎么样，给他个惊喜。”

“不行。”乔一成一口否决：“你在家老老实实待着准备需要的东西，钱不够的话跟我说。”

放下电话，乔一成掐了掐鼻梁两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戚成钢突然退伍这事儿透着蹊跷。那说辞也就能糊弄糊弄傻不拉几的乔四美，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是他再怎么觉得不对也拦不住戚成钢到家，那天是个周末，乔一成特地起了个大早陪着四美一块儿去火车站接站。乔四美精心化了妆，套上了之前买的却一直舍不得穿的连衣裙，一路上都表现得兴高采烈。乔一成看她这样，也压下了心里的不安，如果弟弟妹妹们都能有个好归宿那他也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在出站口的戚成钢与照片上那个穿着军装精神挺拔的小伙子比起来要疲惫许多，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与妻子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都透着股敷衍。然而乔四美丝毫不介意，乔一成悄悄和她提起来的时候还振振有词地替戚成钢找理由：“哎呀他坐了那么就去的火车太累了嘛。再说了，哥，就算他真的不那么喜欢我，我也认准他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他的。”

说者也许无意，听者却有了心。乔一成目前为止的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妥协不断放弃的过程，一时间那些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过往纷至沓来，让乔一成胸口发紧，也没了继续担心的力气。他想行吧，随四美去吧，说不定真的是他想多了呢。

之后没过两天，乔一成便被单位外派出差，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全程风里来雨里去地在外面采访。这次出门他本来想提前告诉冯豆子一声，最后还是放弃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乔一成觉得自己离冯豆子越远越好，绝对不能继续耽误这孩子。

在他出差的第六天，接到了冯豆子发来的传呼。这次出差去的地方有些偏远，下乡采访的时候连个公共电话都找不到，所以直到第二天下午回到了镇子里乔一成才打通了冯大米家的电话。

冯大米听说是冯豆子找他，笑着说：“你看，我就跟冯豆子说你准是出差了，那傻子非不信，说你都一星期没回家了，担心得要死。行，等回头我告诉他一声，他乔大哥没丢。”

乔一成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冯大米说：“大米，豆子学校里有没有合适的Omega啊？他都这么大了，要想谈恋爱什么的家里也别拦着。”

大米自然听得懂这弦外之音，周末冯豆子回家就直接把冯豆子拽进屋里。她指了指椅子让冯豆子坐好，直到把自家嬉皮笑脸的小弟看得不自在起来才缓缓开口：“你离你乔大哥远点儿，别给人添麻烦。”

冯豆子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一直以为他和乔一成之间唯一的障碍就是他还不够成熟，没办法为乔一成遮风挡雨，让乔一成喜欢上他。而如今冯大米这一句话却让他猛然意识到，他的这段感情恐怕得不到亲人的祝福。

冯豆子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在冯大米以为他听进去了的时候，冯豆子开了口：“姐，我做不到，我就喜欢他一个。以前是，以后也不会变。”

冯大米眼睛一瞪想扯他耳朵，结果手伸到一半却被冯豆子无比认真的眼神镇住，最后只能皱着眉头骂自家小弟：“你是不是傻啊？”

五十六

冯豆子喜欢乔一成这件事，冯家人其实都知道，但是包括冯大米在内，谁也没有当过真。大家都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的傻想头，说好听点儿叫做憧憬。毕竟整个大杂院里，无论人品、性格、学识、相貌，乔一成都是个中翘楚，冯豆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得了他许多温柔照顾，又碰巧分化成了个Alpha，会对他抱有特殊的感情实在太正常了。

有时候冯大米也会想，如果乔一成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冯豆子会怎么样？以他从小到大表现出的顽劣和冲动，再加上一家人的宠爱，难保不会长成一个令人头痛的混世魔王。好在他们身边有个乔一成，尽管他不是豆子的亲哥，但对于这孩子来说却是像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只要有他在前方指引，就不用担心冯豆子会跑偏。

就这一点来说，冯家人心里对乔一成是存了一份感激的，然而感激归感激，如果冯豆子当真存着想要和乔一成结婚的念头，家里人也很难打从心底里支持他。原因很简单，他们太不般配了，冯豆子心性未定，而乔一成早已历经坎坷，这十二年人生阅历的差距就是横亘在他俩中间的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就目前这个情况看来，至少乔一成对冯豆子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纯粹是这小子剃头挑子一头热，这让冯大米想起来就觉得闹心。

这年夏天，冯老爹正式从月明楼退休了，冯大米也开始着手准备和父亲一起参加美食大赛的事儿。原本这个事情冯老爹是不同意的，他年纪大了，以前还有过参与做国宴的经历，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属于龙城餐饮界中德高望重的人物，实在拉不下脸和一帮小辈在镜头前竞争。

为这事儿冯大米差点儿磨破嘴皮子，好说歹说老爷子就是不肯点头。后来还是冯豆子出来劝的，他说：“爸，全城谁不知道大姐是您的闺女，冯家菜是咱家的买卖？如果这次大姐去参赛，您又不去坐镇，那万一被别人赢了金牌，咱们冯家以后在餐饮界不就得矮别人一头？”

或许是他的激将法当真管用，又或许是老爷子实在偏疼这个小儿子，被冯豆子软磨硬泡地劝了几天，终于点头答应参赛。

冯老爹叹了口气，竖起五个手指头和女儿说：“我刚办了退休手续，就有别的饭店出这个数要聘我去当厨师长，就这我都没同意。现在我一分钱工资没有，倒成了冯家菜的员工，真是便宜你了。”

冯豆子大喜过望，拉着姐姐一块儿给冯老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比赛进行的那几天刚好赶上乔一成出差，冯豆子正在暑假当中，他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自己家里守着电视看直播。这次美食大赛的赛制采用的是淘汰赛，连续比了好几天，冯豆子眼看着自己老爸和大姐过关斩将，一路冲到了决赛，最后靠着一道乾隆南巡宴菜谱上的糟卤鸭夺得了冠军。

冯老爹在最后说获奖感言的时候表示，这份菜谱是一件文物，上面的记载都是他和他的师傅一起花了多年心血一点点修复的。

当时冯豆子和二姐全家一块儿在电视机前守着，听到这一段的时候，冯小米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随口说了一句：“咱爸还有这么个宝贝呢，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他提起过。”

皮大聪一边拿脸给孩子试奶瓶的温度，一边附和道：“是啊，老爷子还真是深藏不露。这要是早点儿拿出来，大姐的饭馆肯定比现在生意还好。”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冯豆子把这几句话听了个正着，心里忽然就有了个想法，只要能让冯老爹把这份菜谱给了冯大米，哪怕只是教她其中几道菜呢，还愁冯家菜不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吗？想到这里他就打定了主意，等冯老爹回来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他这边为了冯家菜的东山再起操心，那边冯大米也为了他的事儿头疼。参赛回来没几天，饭馆的元气都还没有缓过来，就把冯豆子叫到家里，说是要和他谈谈。

冯大米说：“我店里有个熟客，他儿子也在你们学校上学，学的是财会专业。那孩子和你同年，是个Omega，性格模样据说都不错，想和你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冯豆子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大姐叫他来是为了给他介绍男朋友。

距离上次他俩聊起关于乔一成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冯豆子心里知道大姐其实是不怎么支持他追乔一成的，也做好了要和家里人长期抗战的准备，谁知道冯大米办事效率这么高，就这么短短几天居然能给他找出个年貌相当的对象出来。

见他没有说话，冯大米又说：“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你乔大哥上次电话里还和我说，如果有合适的Omega，让我和你姐夫多帮你留意留意。”

这句话就像一记闷雷在冯豆子耳边炸响，把他那一颗滚烫的心劈得七零八落。他脸色一变，几乎是咬着牙问：“乔一成他真这么说？”

“对，不信你去问他。”冯大米看出了他情绪的剧烈变化，却强迫自己硬着心肠继续说下去，“豆子，不是姐姐说，他比你大那么多，你们俩真的不合适。就算是要找，你也该找个年龄和你差不多的。”

冯豆子猛地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凳子。他尽量克制着胸中翻腾的怒气，声音却忍不住大了起来：“谁说年纪小就好啊？隔壁刘叔家看门的大黄上个月新下了两只小狗，那岁数最小你们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他这么一说，冯大米不干了，柳眉一挑也冲他嚷了起来：“怎么说话呢？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省得你一天到晚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到最后再把自己给伤了。”

她说的确实也是实情，乔一成心里只把冯豆子当弟弟看待，他现在才三十几岁，再婚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到了那一天，这个傻小子还是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岂不是要伤心欲绝？当年乔一成和陈一鸣结婚的时候他还没有成年，就那样都伤心得茶饭不思，要是现在再来一回，那后果冯大米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后脊背发凉。

可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越是真话越没人爱听，尤其对于现在的冯豆子来说。乔一成明里暗里的拒绝他可以无视，甚至越挫越勇，但是来自自己亲人的反对却让他痛彻心扉。仿佛他那么多年在乔一成身上付出的真心，就只是一个孩子闹出的笑话。

“我不交这个朋友，要交你自己去交！”冯豆子涨红了脸，一句话简直是吼出来的，“除非乔一成再结一次婚，否则我这辈子都只喜欢他一个。”

说完，他也不去看冯大米究竟是个什么脸色，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